他说,当一个男子临渊而立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懂得他心底的那份凄楚孤寒。
赌王何鸿燊的住院费用已经花至一亿,然而却丝毫不见好转的迹象。英雄迟暮自是必然,就算一亿水漂砸进去也总不能换回个青春常驻的奇迹。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够做到公正的也只有那缓缓流动的时间。庄周看着窗外缓缓浮过的飞鸟,很是钻牛角尖的想,是不是就算是时间的平等,也只是缘由我们尚未企及那个经纬分明的速度,或者说,高度。
虽不能说上位者必然眼界开阔,然而夏虫不可言冰却是亘古不变的大道理。
市井里的狭隘和局限,毕竟那些能够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的也只是这世界上极为少数的异类分子。
庄周心里自然是清除这一盘棋局终究分明的时刻即将到来,何家四房夫人,十八子女,虽然良莠不齐,然而却没有一个是好惹的货色。
将那丝丝期望寄托于乱局方显的何家,虽然是一步险棋,然而却未必不是他这辈子或者前世今生来世这三生里所能够照见的唯一一次幸运机会。
握着水晶杯的手指,指节苍白,在空气徒劳地用着大力,而那些不经意间的暗流或许也会注定被八晶被圆润的构造所融化,离散开来。能于千军之中取上将之首级,这自然是有几分任侠之道的意思,因而此时此刻的庄周笑得其实是无比的畅快与甜蜜。
“何老先生病重,你还能够笑得如此开心,真是好大一颗良心。”张九还嗅了嗅空气里残留威士忌地酒精气息,一语便点破了庄周此时笑容里的意思。却不知此时裹挟在一袭秋意里的自己却也在一夜间便不经意地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
“他的眼里只有利益,看待我们是,看待素眠也是。”庄周神情肃穆,非人非物地直视远方,仿佛是将思绪飘到了那个令自己和张九还双手沾满血腥脑浆飞溅的夜晚。
“这盘棋下得很不容易,然而正要收官的时刻,我却不想它出现丝毫的差错。”
听到庄周用这样的比喻,张九还却是很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自己也只是某些大人物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
“想过,然而你知道你、我还有叶睿或者羽徵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色。”庄周转过身来,泯了口杯中的金色液体。然后把用那双无比纤细修长的手点了点自己的后脑勺。
“我们脑后有反骨。”
湖光、草甸、哥特式的教堂。
巴黎城虽然早已发展成了所谓的现代化大都市,坐落着有如罗浮宫金字塔或者埃菲尔铁塔这样或怪异或丑陋的建筑物,在拜金主义的滋养下城市风气更是变得腐朽不已,然而在这样一座古城里,却总该能够找到几分当年浪漫之都的粉红色泽。
巴黎大学西南边的一汪小谭旁,这里本该是一片繁华的古城区,然而却是在数百年前被一场大火所焚毁,而当地人则干脆放弃建设以为纪念,于是才生得了今天这幅几分小桥流水人家艾草萋萋的照片。
“老爷病重,小姐是不是也该回去看看才好。”这位在何家地位颇高的管家大人把腰弯成了九十度,郑重道。虽然这位刚刚度过了成年礼的小姐在他眼里是无比的聪慧,很多关键一点即同,然而很多事情却是总需要亲身去做一做才好。
“我不想参合他们那档子事。”何素眠皱了皱眉头,似乎很不愉快地提起河堤边的一块石头,噗通一声在水面上绽放出了一个涟漪渐散的秋花。
所谓这档子事,指的自然是她母亲。
自何家大太太死后,这位独生一子的女人似乎是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败絮其中的危机,在澳门甚至美国香港兴风作浪,行事无比张扬。词汇何老爷子病重,更是尤她全程把持了家务。整个何家在她的安排下排列探视名单,三房和四房的数位子女更多的时候甚至只能够隔着防护玻璃探视自己的父亲。
她自小便不喜欢这位母亲,树大招风,然而却丝毫没有给她挡风党雨的意思,因而往往做母亲的在外面愈发张扬,做女儿的在家里却是愈发的备受欺辱,如此之循环放到谁心里只怕都不会好受。
“他终究是你父亲。”老管家的腰弯的似乎更低了,他这话说得也是极为诚恳。而或许更加诚恳的含义当是,别忘了,她也是你的母亲。
何家唯独子的女儿,自然是顺位继承人的有利人选,虽然她只是一个女儿身,然而肩头所担负的压力只怕并不比那几个四处惹事生非的何家少爷要轻松上多少。
“你帮我办好机票,过几天飞上海一趟。”何素眠淡淡道,仿佛是没有听到这位管家的话语。她今天的穿着只是一件简简单单的牛仔裤,因而此时于风中做下决定的她竟然也带上了几分飒爽的感觉。
“上海?小姐的意思是?”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如果够聪明的话,也该把注意力放到上海了吧。”何素眠冷冷笑道。
“老爷说,他只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老太龙钟的脸上皱满了眉头,好似是绽开了一朵ju花。他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那位何老先生的话语,不明深意。
于是乎,她笑了,她看着这个老管家,看着那草甸身后的校园教堂以及塞纳河畔的江山笑得无比开怀。
“又臭又硬的石头才是好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