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个事……这些个事影怜全凭王爷做主……”
公孙影怜一搬出祝典,座下陪客果然都不再言语了,人家姑娘都说让王爷做主,那他们还哪有资格跟着搀和。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时候王爷也该做出点表示,所以都在等祝典发话,一时间气氛有点冷场。
可祝典却不以为然,和刚才一样的漫不经心,丝毫不为所动,好像人家凉州城第一名妓嘴里口口声声说的“王爷”指的不是他一般。
公孙影怜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多少达官贵人、风流才子求她青睐而不可得,可自己的一片痴情许多年得不到回应不说,还在人前被他这样白白糟蹋。
多少年悄悄在心里积淀的失望和怨恼此刻呼之欲出,公孙影怜把心一横,左右今天也折了面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如果得不到他的宠幸,自己也难逃梳弄礼一劫,到时候还谈什么矜持,谈什么情义,贞洁都没了,谈什么都是枉然。
“王爷,过些时日便是奴家的梳弄礼,怡红院的王妈妈已经开始张罗了,王爷到时候会来参加吧?”
一口气问完,公孙影怜自己也大吃一惊,自己就这么撕破了他们之间这张薄薄的窗户纸……还是在众人面前……
两年了她还不明白么?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一个男人如果对她稍有情义,会几个月几个月不露面么?那嫖宿姑娘的回头客还忍不住常常光顾怡红院呢……他们之间连露水之情都不如……
凭凉王的威望,凭凉王府的财势,他如果想要她,只需要说一句话。明明只要他一句话,她就是她的人,他如果喜欢她会迟迟不说么?他对她别说喜欢之情,恐怕连她引以为傲的美色都不感兴趣……
这些她都明白,她都知道,只不过顶着凉王专宠的光环实在太美好,被人羡慕,被人追逐,被人重视,被人捧奉的感觉就像毒药,让人上瘾,让人欲罢不能。所以她一直都在回避现实,不停用优越感来麻痹自己。骗人骗久了,不仅别人相信了,连自己竟也信以为真。
她怎么能这样不知深浅不顾后果的一问,这避犹不及的现实,眼看就要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被血淋淋的拽扯出来,冷不防的像一把带血的锥子,她手拿锥子捅破了自己的美梦……
“公孙影怜你实在糊涂啊,简直是自取其辱……”公孙影怜心里后悔不已,她已经能预想到祝典的回答。她一个青楼女子还装什么硬气,逞一时之气有什么用……
经她这么一问,座下的气氛不仅是刚才的沉默冷场,简直有些喘不过气来,谁都听得出来这话音里的怨念,和本应持续的和谐气氛格格不入。对王爷怨念就是对王爷不敬,一个身份轻贱的青楼女子对王爷不敬简直是闻所未闻。有凉王专宠的名头,她就是凉州城第一名妓,如果没有凉王的宠爱,她还是什么玩意儿?妓院里长得漂亮的姑娘多了去了,哪个不是老老实实的陪酒接客?又有谁敢仗着美貌使脸色耍脾气?
刚才凉王没有表示,这下总该有所动作了吧,如果凉王发怒,处置一个美妓,他们还是喜闻乐见的。公孙影怜平日里打着凉王的旗号,只献艺不卖身,他们多多少少都吃过她的软钉子。一个青楼女子要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心比天高,简直可以说有违天道,那样的话即使大家再欣赏她的美貌,也不太希望她一直好过。
张庭之心里蠢蠢欲动,处置女子一般不外乎那么几种方法:一种是随便把她指给别人,意思就是我不喜欢的东西我不要了,送给别人好了;一种是让她沦为三流**,整日接客,意思就是让你不识好歹,没了我你只有更下贱悲惨的份儿;另外一种就是对女人施以刑罚,杖责、鞭刑等等,大户人家可以以家法论处,官府也管不着,这种一般是女子不遵守妇德,触怒了主人。张庭之心想,如果是前两种处置方法,他都有一会芳泽的机会,只要不是王爷的女人,只要破了身,那还不是出了银子就能享用,他只担心王爷为了不损天威,对公孙影怜重重施以刑罚,女人的身子骨多娇嫩啊,要是真下重手,打坏了打残了留疤了,糟蹋了身子,那还有什么意思。
他反复掂量着要不要借着巡检使的身份说几句好话,免了公孙影怜重刑,可左思右想之下,还是觉得不要惹这位不知底细多深的王爷要紧,美人啊……真是可惜了……
公孙影怜这时也不再给祝典斟酒夹菜,只是坐在一旁,好像就等着祝典一句话,捅破她这些年给自己筑建的虚假繁荣。什么梳弄,什么贞洁,往后的事她此刻也想不了那么多。
祝典略一侧身,公孙影怜抬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可是王爷的目光怎么没有怒意,还是让人看不清的笑意,好像在用眼睛嘲笑她:“你怎么这么笨,问出这样话来?”,又好像只是微醺薄醉,没听出她话里的忤逆,总之,那目光一会儿清澈见底,一会儿深如大海,永远让人捉摸不透。
祝典还是那样看着她,却举起杯中酒,向她微微致意,然后一饮而尽,酒樽重重放回桌上,延续着主人的豪情,那种风度,何等潇洒……
凉王根本没有发怒,根本没有介意,在他的慷慨面前,一个青楼女子小小的忤逆根本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公孙影怜的提问被祝典这一举动遁于无形,她的梳弄礼,他没有说去,也没有说不去,他和她遥遥对饮已经足以维护她的颜面,维护她凉王专宠的名头。
她绝处逢生,应该感到欢欣鼓舞,应该暗自庆幸,应该安守本分,应该对他感恩戴德,可是公孙影怜此刻却反而更加不满足,这样一个男子,她太想得到他的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