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做错事?那么你跑什么?”
好似戳到他的痛处,迅速的抬起头,一双倔强的眼睛充满了固执“姑母不得冤枉我。”
一轻柔之声传来,带有几分微怒,由远及近“闹腾,闹腾,田管家你做的好事!吓着了孩子们,传到亲戚耳里,会怎么想我刘家?”
刘紫婼奇,看去,一袭华贵彩裳盈盈而来,她云髻缀宝,丹凤眼儿神高傲,唇薄娇小,总体到也显贵气,就是多了几分桀骜之色,总有些不将人谁放在眼底的感觉。她年华应在二十出头,身后的婢女们也个个昂着下巴,眯着眼神的瞧过来,好似在气势上给自家主子‘长点威风’一般。
炆好似溺水者见着了救命草,朝那位贵人飞奔而去,口里喊着“娘亲,娘亲,姑母冤枉儿子!”
田管家恭敬的一礼,声不大也不小,管好能让贵人听清“回大少夫人,方才老奴若是再晚些出手,只怕烨小少爷已命丧豺狼口下。”他话语微转,不卑不亢“想来若是夫人知晓,只怕也不会怪罪老奴。”
少夫人听闻儿子提到‘姑母’,神情瞬间替换,唇上含起笑意,眼眸却隐隐露着不满“田管家口才了得,既是如此,也断不能弄得如此血腥,旁系中不少是书香门第,孩子们几时见过舞刀弄棒血溅生灵?”
炆扑到母亲怀中,一双傲气的眸子才转了回来,却是瞪向兄长烨,而烨好似能感应到一般,肩一颤,向着刘紫婼就扑通跪地“姑母。是侄儿的错,请罚侄儿。”
少夫人此时又道:“小姑子今日是头一回来,遇着这般事,虽说烨儿是小妾之子,如此胡闹,身为嫡母,应当教子!”扬声“来人,家法伺候!”
“等一等!”当她是透明的了?最基本的分辨能力她还是有的“刘烨!我问你,你何错之有?”
肩再一颤,眸子闪烁不定“回姑母的话,侄儿…徒手斗狼引发事端,惊动姑母,吓着他人。”
这样的回答,好似在刘紫婼自信心上重重的甩了一榔头。
少夫人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笑着数落道:“龙生龙,凤生凤,你尽随了你娘,沾不到你父亲的一丝一毫,如今劣根越发多了起来,嫡母真是奇了,你娘是怎么生的你!”
少年双手不禁颤抖起来,指尖紧紧的扣着地面,似乎在努力抑制着什么“嫡母…教训的…是,庶子刘烨谨记教诲。”
奴婢也凑起了热闹,争着提议如何处置,如何实施‘最恰当’。炆偷偷看了一眼刘紫婼,见她沉默不语,对于众奴的提议仿若未闻,这才放心的冲少夫人撒娇,言着自己受的委屈,还举例‘兄长的种种恶行’大有落井下石之意,似乎想将刚才的恶气全撒在自己的长兄身上。众口之下,所谓的‘最恰当’变成了重杖一百,对于这么一个单薄的少年而言,这一百下与命丧黄泉所差无几。
庶子的命运还不及一个家奴?荒唐!一群人这么对付一个小孩子,完全不会为自己的行为羞愧!这还能称之为一个大户人家?她明白刘府人丁稀薄,光从她这辈举例,也只有两男一女,虽然她不了解刘府,不敢断言是不是真有过其他兄弟姐妹早早夭折的事,但眼前的事,是自己亲眼所见,只是她理解不了!这不是争夺皇位,但手足为何还相煎?
这便是她将要面对的家人,这便是她今后的人生模式?
眼见跃跃欲试的奴人们准备执行家法了,刘紫婼皱着眉,缓缓出声“你们说完了么?我是不是是该说说正事了。”好一个古代,权就是法,长就是理!
众人也才意识到还有个‘三小姐在场’各个脸色都显得怪异。变脸最快的属少夫人,那双眸子下对刘紫婼长久以来积累的不满也显露了出来,薄唇刚启却被刘紫婼抢了先“刘府里头时兴不论辈分身份,自由言论么?还是说,这里头太多人不将我放在眼底了?”该得罪的,她也都开罪了,也不在乎这一回,索性在他们心中重立个形象!
四周呼吸声开始急促。
她眉一挑,目一冷“凡是辈分身份在我以下的,现在都管好自己的嘴巴,谁再多一句,就家法伺候!”
眼中尽是恨藏也不住,这位大少夫人果真也是个‘性情中人’,再看家奴们,眼眸中只有一丝怯意,倒是稀奇,当少夫人‘捍卫自己的领地’时所接下的话,总算是明白家奴们在想些个什么了,不就是觉得刘三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问此家事么。她倔强的昂起下巴“小姑子此话是何意?莫不是小妇身为你的嫂嫂也说不得话儿?家内含香苑的事,小妇理当主持家法实行,这都说不得话了,是何道理?”那个‘你’字加重语气,倒也是她所说的字字句句中最真切的音了。
唬人谁不会?她笑笑不答,却看向田管家交代“田管家你且数好,大少夫人只要再说话,把字给数下来,作为家法实行的取证。”
“你…”方才一个字出口,管家就清清嗓子“五。”他未曾默数,又从五开始,似是有意暗示提醒什么,原来这个一个五字仅仅是抛出的引子。打得不仅仅是这位骄傲的少夫人,还隔山追刘紫婼而来!且见他一副难为的模样转向刘三,似问,音却不是问“三小姐,老奴老了,有些分不清一在前还是五在前了。究竟是一在前,还是五在前。看来还是不行,老奴实在分不清,数不了。”果真是个心机不凡的人:上到老人下至孩童哪个能不晓得一,可见这话仅仅是个幌子。面对禁言令却道出一大堆,这明明是绕着弯子请两位下台面。一,如果刘三要真的实行家法,那么第一个挨的就是替她掌事却‘多话’的管家。二,特意打断少夫人的话,用数数来一边暗示少夫人‘家法’,一边又微微明示刘紫婼‘家法’不可行。
古人好礼面,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古人才继承着庞大的人情关系网。
她如今仅仅是个七岁的娃娃,虽有个官帽扣顶,四舍五入下也是个虚帽,太过刚烈对她的未来必不是好事,再说她用意并不是为了实行什么鸟乌子虚有的家法,就好比打牌哈假军一个虚架罢了,接下田管家的画外音,就顺着藤子往下爬切入主题“手足兄弟之间血浓于水,兄长苦难其弟也当同受,方显我刘家血缘亲亲,传到他人耳里便是兄弟情深的褒扬。小儿不教,大来何晓?”她看向炆问:“炆侄,你可愿意替你兄长分担五十重责?”
小少爷急得惊呼出来“不!”
含笑干净利落的接下“那好,两位小少爷各领取一百重责!”
大少夫人再也忍不住,扬手就要给她一个耳刮子,关键时刻被管家拦下,那耳刮子拍在了他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力道不小啊。
小人儿却甜甜绽放无害的笑容“嫂嫂为何生气?我可是按照嫂嫂的意愿,执行家法哩。”
“要我如此弱小的儿子无故受此残刑,你居心何在?难到是想要了我儿的命!”
“嫂嫂能让大哥的亲儿子领一百下,怎么可能会要了人的命呢?那奴才们犯错随便来个几百下岂不是还没领完刑就悄然离世了?”小嘴一嘟“我不信,嫂嫂的婢女借我实验一下,重责一百看看是不是真的会出人命。若是出了人命,那就免了两位小少爷领罚一百的事。”
此女的形象在他们心底开始碎裂,动摇:
三小姐是贤淑温和的女子。
善良喜静的三小姐体弱多病。
她朝朝暮暮都在里院中,常常悲泣。
……
少夫人张开的口再也发不出声音,静,四周不知是哪几位低着头倒抽冷气的声音融入了进来。他们一向高高的眼神终于瞬间击溃,有几位先前连正眼都未曾瞧过刘三小姐的奴婢,脚下顿感无力,微微颤抖。殊不知那低垂的面上苍白的可怕。
“嫂嫂挂在嘴边的家法竟是如此威严,成人们听到我说要责一百下,一个个脸色惨白唇发抖,更别提这一百下是对一个孩子实施的!嫂嫂,你是刻意想谋杀了大哥的骨肉么?”
一声惊呼“住口!”
“如此重责我断不会轻易用之,方才所提的一百下重责有声无行,为得是提醒嫂嫂。”刘三不容她有插话的余地,继续“教子身体力行,你的言语举止皆是孩子学习的榜样,你还敢大言,身为嫡母,应当教子!你我如今是一家人,故不说两家话,将话放在明面上说,你好好想想吧。”是啊,如今她同眼前的人,真的是一家人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一段陌生的命运……
少夫人连道几个好字,凤眼扫过众人后,她一双藏不住的恨芒射向刘紫婼“我这含香苑太过简陋,屈尊了刘家三小姐,五灵,替我送客。”
刘三目光落在那个叫五灵的婢女身上,嘴角抹上一丝笑意,婢女顿时犹豫了脚步,不敢与之对视,又偷偷望向少夫人……“嫂嫂今日既然不欢迎我,那我也不好得厚着脸皮赖在这里,责罚烨侄之事,望嫂嫂给个薄面,莫在提起。就此别过。”刚走了几步,也未回头,“有劳田管家将烨侄送回再请几位大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