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年春晚，牛群与冯巩合作的相声，两人为了争坐一辆洋车，唇枪舌剑，大斗嘴皮。牛群赖在洋车上，死活不肯下来，冯巩说：“你刚才还说远学雷锋，近学李素丽，那你怎么不学啊？”牛群却理直气壮：“我不正在学吗，李素丽同志就是坐在车上卖票的！”捧腹大笑中，让我记住了李素丽这个名字。
那时候，每次在电视上见到李素丽，基本上都在讲台上作报告。坦白说，类似的报告会，对我并无太大的吸引力。很长时间，我只是大概地知道，她是全国劳模，北京公交车售票员。事隔多年，当我再次见到李素丽，听她细述当年的点滴，先前的种种偏见完全颠覆。原来我被牛群骗了，售票员并不是坐在车上卖票，一天到晚只能站着，有时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第一天上车卖票，她没经验，但是热情高涨。看到挤车的人太多，她就主动下车，让乘客先上，哪知等乘客都上完了，自己却上不去了。售票员没上车，车子就不能走，她急得直掉眼泪，只好求门口的乘客下来一个，大家都是心急火燎地赶时间上班，好不容易挤上去，谁肯下来。人家把眼一瞪，“连你都不会挤车，怎么当售票员的？”还是司机有经验，打开驾驶员的门，让她爬了进去。她这才明白，做售票员首先得学会挤车，这是必备技能。她终于学会了熟练地挤车，像一条机伶的泥鳅，但身上常常被夹得青一块紫一块，有时连床都上不了。
卖票其实是个苦活，有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辛酸。腿会站肿、嗓子喊哑、声带撕裂等等，这些都是售票员常见的职业病，李素丽一样没落下。但她反复强调，这不是职业病，是职业感情。这让我感到意外，又有些难以理解，但她那真诚的眼神，还有灿烂的笑容，却让人无可置疑。
几年前，她就不做售票员了，被调去主持“李素丽公交热线”。有时，她坐地铁或在电梯里，只要看见身边有老人，依然会很自然地上去搀扶，嘴里也不闲着，“您慢点啊，我在扶着您呢。”她戏言，卖票卖习惯了，条件反射。她说：“每当我走在大街上，只要看见公交车停站，心里就抑制不住莫名的兴奋，恨不得立刻挤上去卖两圈票！”
看得出来，李素丽深深地爱上了这份职业，用她自己的话说，“卖了18年票，没卖腻。”脸上洋溢的幸福与满足，惹人嫉妒。时光流逝，当光环退去，眼前的李素丽，依然是当年那个热情的邻家大姐。是爱，让她年轻。
我有个同学，毕业十年，换了五份工作。他每到一个新的环境，立足未稳，就开始谋划下一次跳槽了。在他看来，工作只是谋生的工具，就像一次性纸杯，用了就换，绝不留恋。我不敢肯定，这是不是职业荒废症，我只知道，收入的增加，并未带给他预想的快乐，反而让他感到危机四伏，似乎每天都坐在火山口上。
同学像个冷面杀手，目标明确，从不与工作发生感情，他爱的只是钱。劳动所得，当然没什么不妥，但因此失去了许多人生乐趣，多少就有点遗憾了。挺羡慕李素丽，爱上公交车，乐在其中，她兴奋地说，我家的鹦鹉也学会了报站名呢！有爱的世界，永远明媚，试着去爱你的职业，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