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虫的事情怎么样了?”我一边儿嗑着瓜子,一边儿看胤禛胤祥哥俩对弈。黑白两色棋子在棋盘中交替落下,怎奈我半点儿都看不懂,只能欣赏棋盘边上的雕刻,赞叹古代劳动人民的精湛手工艺的同时,在心里偷偷鄙视一下这些个不知民间疾苦的皇亲贵胄。
“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这次户部、工部、吏部配合默契,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消灭了大部分的蝗虫,邻近各省也没有受影响。”胤禛眼睛看着棋盘,虽是答话也并没抬头,不过我也不在意。
“吏部?闹蝗灾干吏部什么事?”
“还不是因为这次受蝗灾最严重的大多是八旗显贵们的田地,吏部暗示若是灭虫不力,必会影响考核,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自己的那点儿蝇头小利。”想不到身为皇子的十三还如此愤青。
“可我怎么听说,这次蝗虫之所以只找八旗显贵的庄稼苗儿下口,是因为你们满人入关以后作恶太多,老天爷……”我的脸往前凑了凑,一副正经八卦的样子,压低声音说着巷子里的流言。
“芷儿。”胤禛出声喝止了我,全福和十三爷身边的长随栓子两个人立马一前一后推窗开门,见无闲杂人等,又关了门和窗户立到各自主子的身后。
“芷儿,那些街谈巷议怎可轻信?我大清上有明君下有忠臣国泰民安气数正盛,岂是小小蝗虫能憾得动的?”
我把脑袋点得跟磕头机似的,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胤禛可能也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轻叹了口气:“那些都是反贼散布的流言,你听到了也就罢了,切不可与旁人议论,你可记住了。”
见我点头,胤禛目光复又柔和起来。
“就凭你刚才那几句话啊,我四哥就可以把你拉出去咔嚓了。”十三在棋盘上落了一子,抬头跟我说道。
“所以这次皇上派你查看蝗灾灾情,实际上是让你查反贼的事情?”
“没看出来,你这脑瓜子转得还挺快?”胤祥瞅着我的脑袋,好像在杂草堆里找到一颗红皮儿鸡蛋的诧异眼光,我直接选择无视。
“可是说不定是那些八旗子弟平时横行霸道惯了,这次终于遭了点儿灾,还是所谓的天灾人祸,老百姓拿来说说过过嘴瘾,不一定就是什么反贼的别有用心吧?”
“如果真如你所说,皇阿玛又怎么会如此重视?散布谣言,动摇民心,妄动我大清国本,这不是乱臣贼子,这又是什么?”看着胤祥义愤填膺的表情,我真的有点儿无语。
“那你们就不怕抓错了人啊。”我实在对胤禛他们的理论不以为然,要是政通人和江山稳固的话,岂是别人说几句就能动摇国之根本的?无稽之谈嘛。
“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胤祥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也凌厉起来。
我怎么忘了呢,这是封建王朝啊,别说私下议论政事,就是插科打诨拿皇亲国戚说个笑话,怕也会扣上“犯上作乱”的罪名,拉出去咔嚓了。更遑论这种以老天爷的名义,开皇帝老子江山的“玩笑”了。我知道大清的江山还有百来年,可他们不知道啊,所以这才要把所有“反动”的思想扼杀在摇篮里吧。
“芷儿,最近没什么事情最好不要出门,就是有事情也尽量交代下人去做。”
胤禛站在我面前,挡住了胤祥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这哪里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应该有的表情和气质,难道皇家的子女都早熟吗?
“我哪儿有那么娇气?”
“我知你性情爽快,身上的武功不弱,也有主见,”听着胤禛夸我,我心里美滋滋的,“可你最是好打抱不平。最近城防外松内紧,我怕你出门遇到不该管的事情,到时候好心办坏事。”
“你是说,反贼的事情是真的?”
“嗯。”胤禛点头。胤禛说是真的,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毕竟我没有理由质疑大清皇子的消息来源。
“你要小心啊。”没来由地想起了十岁时的那个晚上,白花花的刀片子反射着清冷月光的场面在我眼前闪过。
“放心,我不会有事。”胤禛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安慰我道。
我点了点头,坐好,拿了一块桂花糕,攥在手里却忘了吃。他们哥俩儿决定重摆棋局,我盯着眼前的棋盘,脑袋却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天暗了下来,胤禛让全福驾了马车送我回家,我乱没形象地倒在马车车厢里,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胤禛能亲自送我一回啊,情侣不都应该是这样的吗?柔情蜜意难解难分,到了家门口还争分夺秒地腻歪一会儿,想到这里我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脑瓜崩”。想什么呢,真思春了啊。
我正胡思乱想着呢,没提防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我的脑门“咣”地一声碰到了车厢上,幸亏车速不快,不然估计就撞傻了。
“大胆,四贝勒的车驾你也敢拦。”是全福的声音。
“拦的就是你。”
我掀开车帘,全福与一白衣人已经缠斗在一起。那白衣人见车帘掀起,不顾全福的攻击,持剑刺来,我本能地跳出车厢躲避,那白衣人不知为何,身形明显顿了一下,剑身一偏刺到了车厢上。
“嘶。”是匕首划破衣服,割伤皮肉的声音。那白衣人也甚是了得,受了伤竟然一声都没吭。转身化解全福的攻击,不过动作已没刚才流畅。
白衣邻家大哥哥?七年前的那个?我来不及仔细辨认,远处已传来官兵的呼喊声,想必是有人听到了打斗声,去报告了巡逻的官兵。胤禛说现在京城的防卫是外松内紧,果然不错。
“停手。”我出声道。
“你快走吧,官兵马上就要来了。”我对白衣人说道。
全福与白衣人都是一愣。
“不行。这人竟敢刺杀四爷,定是反贼。”说着,全福又要出手。
“全福,今天坐在车上的人是我,所以这人并没有刺杀胤禛。”我指着白衣人说道,“再说,要不是他手下留情,刚才那一剑就算我不死,也要了我半条命了。”
“你快走吧,国仇家恨也好,私人恩怨也罢,今天反正是报不成了。赶快走吧。”我挡在全福身前。
白衣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一抱拳,闪身进了胡同。我转身过来,跟全福说:“全福,我们先离开这里避一避,别跟那些官兵碰了面。”
“是。”
全福驾着车拐进了另一条胡同,与那些官兵错开了。
“全福,我今晚不回家了。你帮我找个客栈吧。”
“李小姐,这怎么能行呢?爷让我送您回家的。再说,您一个人去住客栈,这也……”全福为难道。
“没事儿。”
“四爷有处院子离这儿不远,要不您先安置在那儿吧。”
“也行,一会儿你找个人到大槐树胡同东数第四户,门口种竹子的那一家找一个叫‘林小宝’的人。让他去我家给我娘送个信儿。就说我今晚去赌坊,晚上不回去了,不用给我留门儿。”
“是。”
像七年的那个夜晚一样,我选择了与家相反的方向。家是温暖的,祥和的,安静的,我不允许任何的人或事威胁到我的家和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