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不停,我匆匆赶回了太阴宫,此时嫦娥仙子已然布夜回了来,见我形色匆忙不免讶异相询,我一面犹犹豫豫的告诉她有人生病了,我需要去为他医治,一面片刻不停的奔至平日里我试药的院落,翻箱倒柜的找出了好几十种药材,连带我最近采摘的新鲜的草药一并装进了一个四方小匣。
不敢多耽搁,收拾妥当后,便向嫦娥仙子拜别,只道自己前去医人,不多时日便会回来,除却一些随身的物品,其他行李依旧留在了我住的那间偏殿里。
仙子却匆忙间唤住我,问我这连夜是要去往何处,我稍稍一思量后,觉得实在无需欺瞒她,便告诉她昊胥生了病。仙子听后微一怔愣随即了然一笑,拍拍我的肩膀,道“也难怪你急成这个样子,快去吧,我也不耽误你了。”
我遂起身踏上彤云,迎着微薄晨曦间的寒雾再次向天庭方向急奔而去。
到得露华殿外的潇台下时,远处的天空已泛出了青白。
我深吸一口气,看来是躲不过那些麻烦了,遂狠狠肃起面庞,咬牙登上了潇台的石阶。
这石阶绵延向上,每走一步似乎都牵扯着我一分心痛。眼一眨不眨的望着潇台顶端,想起云郸曾说过“这座台唤作潇台,平时倘若有事求见殿下者,都需阶下落云,拾步而上,以示谦恭尊敬之意。”
如今我既然已不可能偷偷再溜进去,那便只能光明正大的来求见了。
心里小心的期翼着昊胥现在的情形但愿好些。
守门仙侍见到我时并没有我想像中的惊讶,只是皱眉询问我是何处仙子,何事求见。想来他们并没有见过那个白若。
只是清晨起早的一些仙姑里,有两个见到我后难掩讶异,大声的呼出仙上后,竟围在我左右欣喜若狂,于是好奇的仙侍仙娥越聚越多,我低头皱眉不语,正在被她们围得水泄不通热闹异常时,只听得一声好奇“你们这是怎么了,殿下才方起身,你们就这么喧闹……”
声音却戛然而止,我抬头看到了一张近乎傻掉的脸和一个直直站定的身影,不是云郸又是谁。只是此刻我顾不得那么许多,看到他简直像见到了救星般一把冲过去拉住他的手便问道“你说殿下已然起身了?快带我去见他!”
云郸傻愣愣看着我,许是我语气坚定不容置喙,他竟乖乖点头牵着我的手便来到了昊胥的寝殿。
云郸似是想要通报,我却没待他说出一声便推门而入了。
寝殿中似乎还残留着昨晚的深露,丝丝凉意划过了我的面庞。昊胥将把中衣的衫带系上,正伸手去拿在一旁箱柜里整齐叠放的外袍,听到殿门被推开的声音也没有转身,此刻殿中的窗已打开,几分朦胧透亮的天光照进来,正好洒在他身上,折射出他傲然的身姿。
我立在殿门口,竟一时呆住了,不知道要开口唤他,更不敢再往前挪动一分,生怕惊扰到眼前这幅如画般的身影。
云郸也愣了一下,正要开口,昊胥却缓缓扭转过来,半张脸浸在朦胧光线里,只一瞬,他眼中光华便射了过来,直直定在了我脸上。
我像被什么束住了手脚,僵在原地动不得一分,莫名就想起了昨晚与他相拥时,他那一双眼眸似乎也这般明亮。
云郸轻咳了一声,悄然退了出去,顺带将殿门给掩了上。
被他这一咳,我赶紧回神,却见昊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眼中情绪翻腾。
我不觉向后退了几步,刚想要开口解释,昊胥却猛然间眯起双眼,眼中厉光一闪,随即蹙眉道“你是何人?”
不知为何,我竟觉突然松了口气,他这般问,说明他已认出我并非白若,那我也就不用再费心思去解释了。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只觉他眼中寒光凛凛,小心移开目光放在他的衣衫上,嗫喏问道“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话一出口,我竟不知为何脸上骤然烧了起来,生怕他看见,遂无措的开始晃开了目光,打量起他的寝殿。
眼光四处飘散,昊胥却将手中外袍一放,径直朝我走了过来,期近我身边后,一张俊美的面庞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心跳忽而快了起来,眼睛似被钉在了他的脸上,想移也移不开。
孰料他眼中光华一闪,声音却冷冷飞来,一把将我拽回清明,“看来我昨晚不是在做梦,对吧?”
我猛然一震,不知该如何作答,却见昊胥蹙眉轻抚了下额头,再看向我时,神色却多了丝复杂。
我深吸口气,定定看向他道“是。”
昊胥重又打量起我,伸手拾起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抬起,但见他嘴角轻扯出一个轻笑,眼光狡黠,许久缓缓道“你,是那只小狐狸?”
分明是一句问语,却说得这般肯定。
我心里却又骤然紧张了起来,他记得昨晚之事,他也知晓我是谁,那么……
我还在胡思乱想他会不会知晓我的心意,又会不会对我也有几分心意时,捏着我下巴的手却松了开。但见昊胥转身继续去穿外袍,背身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说吧,你昨晚和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啊?”语调平淡无奇,听不出任何感情。
是了,我怎么将最重要的事忘了。不禁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昊胥却转过身煞是好奇的看了我一眼。
我一怔,随即又拍了自己一下,都什么时候了,我竟还在想那些有的没的,赶紧给他瞧病才是正经。
昊胥此刻已穿好衣衫坐在了桌边,门外有仙娥问是否要服侍起身,昊胥都没有允,只是坐在那里瞧着我。
我忽然觉得有些生气,看他一副看你要刷什么花样的模样,我就越发不舒服。想到自己深夜来看他,无非是自己想看看他而已,又没有安什么伤他害他的心思,而且一发现他起热便急忙赶了个来回为他取药,累不累的暂且不提,光是这番心意也不能被他这么误解不是。
真不晓得自己刚才在害怕什么。深吸口气,我直直看向昊胥的眼里,片刻后,反倒是他的目光开始游移起来。
我几步走到他身前,伸出手拉起他的手臂,他向后一撤身,抽手道“做什么?”语气里失了方才那丝凌厉。
我不由偷笑,死死抓着他的手按向桌面,也不解释便将手搭上了他的脉。
他见状急忙用力抽回手站起身,模样像极了乍起一身毛的猫。
见他一副警惕模样,我终是没忍住偷笑出声,抬头笑着对他道“乖乖坐下来让我给你把把脉,不然我可害怕有些人病着时的胡言乱语,还有”我狡黠一笑“还有什么你应当还记得吧?”
是我眼花吗,昊胥冷峻的面庞上竟飞上了两朵若隐若现的小粉红。
我忽而胆子更大了些,斜眼笑的更加深奥,“你若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你患心疾,就乖乖坐下来让我号脉,左右我不会害你。”
昊胥果然在一霎那的晃神后,乖乖的坐了回来,也乖乖的伸出手让我把脉。
我便聚精会神的为他请起了脉。
只是这家伙还真是会分人心神,我不过把个脉而已,他至于这样死盯着我看吗,看的我浑身毛也都快竖起来了。
末了,我收回手,暗自皱眉斟酌起他的病,他昨天夜里确是起了热,只是此时却与一般无异,让我很是奇怪。
我正纳罕时,却看见他不知何时已变作一脸的悠闲,懒懒地坐在一旁观瞧起我。
我将木匣放在桌上,正在想用何药,他却冷不丁来了句,“若不想第二个人知道,我其实还有一个更稳妥的方法……”
我扭头看他,他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我莫名火大,当我听不懂吗,我在这里为他的病殚精竭虑,他却想要灭我的口,这人真是能把人恨死。
我一把拦过他的头,俯身而下,他许是没反应过来,竟被我钻了空。
许久,他挣脱开来,一张惨淡的面容难掩慌乱的问道“你做什么?”
我嘿然一笑,无辜道“没什么,不过是看看你是不是又烧起来了,怎么就说起了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