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胡子金星拜别昊胥后,率着身后几个仙衣飘飘的俊秀童子直奔南天门而去。
昊胥站在彩云上回身望了一眼他们的背影,只是我看他这一望似有些不对劲,总觉得那眼光往我身上逡巡了几许。
正思踌间,天边飘渺云端乍现而出五彩斑斓的霞光,险些晃了我的眼,微眯双目一看,却是穿着五颜六色,打扮光彩夺目的各色仙娥,一个个眼中噙笑的朝我们这里深情而望,望的我顿时抖了起来。
云郸小声道“莫怕,这些仙姑都是仰慕我家殿下而来,不过也只是远远看看而已,不会有什么过分举动。”
我点点头,不过仍是不明白这些仙娥如此这般究竟是为了什么。
入得南天门后,烟云缓缓跟着彩云而行,不久,一座气势恢弘的高台隔着层层缭绕之气隐隐现于眼前。
随着愈渐靠近,我不禁仰起头打量起这座高台,似是白玉筑成,层层石阶累叠而上。
云头在石阶下方停下,云郸欢欣道“到了!小狐狸,这便是我们殿下的仙邸,这座台唤作潇台,平时倘若有事求见殿下者,都需阶下落云,拾步而上,以示谦恭尊敬之意。”
云郸尚且与我说道着,昊胥已然拾阶而上,将我们远远落在了身后。我看着那渐远的身影,撇开一脸得意之色的云郸,撒开四爪便追了上去。
眼前景象岂止可用壮阔奇丽而言,我站在那潇台顶部的平台上,立在昊胥脚边,隔着精雕的白玉栏,望向脚下蔼蔼缭绕的仙气,及朦胧仙气中笼罩的各座宫殿,那些白墙黛瓦似隐似现的与周围天色融为一体,远处天边云海翻腾,似瀑布般不住的将丝丝云气倾倒而下,流入这天庭中各个角落。
我忍不住赞叹了一声,余音入耳后,只觉我这一声“唧唧”都甚是华美。
身边人不知何时换做了云郸,只见他拍着胸脯愈发得意起来,“怎么样,美吧,你这狐狸已经是很有福气了,先是服了金丹得到个仙身,如今方一踏入仙界便有幸登上潇台俯观天庭,真真好命,要知道有多少仙侍们在各个仙家府邸里侍候一生,都未有几次机会能够得上潇台。”
我回身找寻昊胥,却看到一座巍峨肃穆的大殿立于眼前,大殿正前方四扇雕花木门均敞开,门前两名垂髻仙童左右而立,模样中规中矩的像个摆设。
我大模大样的从这两个摆设面前行过,翻过一尺高的门槛,落脚处传来丝丝寒意,我的心却莫名的跳了起来。
看着脚下晶莹的黑琉璃,光滑的竟能映出毛茸茸的狐狸脸,我对着地面欣赏起来,只觉得这一刻似乎在梦里遇见过。
前方传来不冷不热的声音,“过来”,却是坐在紫檀桌案后的昊胥在唤我。
我忽然觉得倘若他这般无名无姓的随口一唤我便颠颠跑过去的话,委实丢脸了些,便重又低下头继续看着我的倒影,对他的话只装没听见。
绕过几根殿柱,欣赏了十几块黑琉璃后,我觉得最右边那根柱子的前方左数第三块黑琉璃映出的我的容貌最为写实,也最为漂亮。
这期间云郸利落的上了次茶,而昊胥也没有再唤我,我间或抬头偷看他时,他也只是端着茶盏一脸的若有所思将我望着。
此刻,我觉得我已经对这地面打量的甚是仔细了,便干脆蹲坐在地,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片刻后,正在我犹豫他是不是睡着了,怎的看我的眼神游离而空虚时,他却怔忪了一下,见我正在看着他,反而别过头去喝起了茶,半张脸掩在茶盖下,我也便没看清他的表情。
茶盏落在桌面上,“嗒”的一声,随后昊胥望着我道“小狐狸,你还是不想回妖界吗?”
诶?昊胥怎生又问起了这个问题,这都到天界了,难道还想着把我送回去不成?
我瞪了他一眼,毅然摇起了头。
一旁云郸“嘶”的抽了口气,一脸惊恐指着我道“你,你竟是妖界的狐狸吗?”
我没有理会他的夸张表情,只因我忽然想起了自己被老白斩落的狐尾,心中小小哀伤了一下,到如今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该恨老白利用我欺瞒昊胥,以至我不敢对昊胥说出真相对他心中充满愧疚,还是应该谢谢他那晚的手下留情,反而让我能够机缘巧合的遇到昊胥,还能跟随他一起回到天界。
“小狐狸”,昊胥的声音再次响起,“想来你还不知道,妖界一众为了寻找一只被斩狐尾而落入凡界的妖狐,已然在凡间一处集镇盘旋了三日有余,造成那里瘟疫肆横。”
我猛然抬头,溜圆的小眼睛盯着昊胥,原来方才那白胡子金星与他说的便是此事,怪不得他要瞅我几眼,可是方才他为什么不问我呢。
“我本不想将此事告知你,你已然被斩去狐尾化作了凡身,如今又吞服金丹得来了仙身,自然是我天界中人,那妖界之事也再与你无任何相干,只是……小狐狸,他们要寻的那只妖狐,应该就是你吧。”
我慢慢垂下头,是寻我吗?那又是谁在寻我呢?小雉?难道是想我将我捉回去再次关起来,虽然他对我很好,不过我想还是算了吧。难道会是卓刹?卓刹虽然嘻嘻哈哈的看似对什么事都不甚在意,其实,这些年来,真正在意我的人也许就是他了,想想我几次遇险都是他及时出现相救。
可是,无论是不是卓刹在寻我,我已然都不能再回妖界了。倘若让老白知道了我非但没有在凡界老死,反而上了天庭,只怕会痛下决心将我宰了,决不再留情面。
云郸看着我,才想起来般问道“你,你是妖王那只宠兽?那只小火狐?”
我无限悲哀的点了点头。
昊胥紧接着问道,“看来你那妖王确实对你十分宠爱,为了寻你,竟不惜枉送千条性命,似乎也忘了这是在向我天界挑衅。”昊胥言语间神色冷然,好像正在思虑到底要不要接受这次挑衅。
我缓缓起身,缓缓走到昊胥身边,再姿态优雅的跳上了他面前的桌案,不顾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讶色,伸爪朝他还剩些茶底的茶盏中一探,心情凄凉的在桌上写道“宠兽已死,只有仙兽”八个大字。
昊胥站起身,看着桌上的字,抿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