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郸施术将昊胥放回床榻上时,他早已面色苍白的晕了过去。
我想起方才昊胥手捂胸口眉头紧蹙的隐忍模样,心下就慌乱的不得了。云郸比我还要慌乱,围着昊胥团团转着圈,急了一脑门子的汗,却是依旧两眼零碎,口中念念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我一咬牙,定了定神,纵身一跃跳上chuang榻为昊胥把起了脉,果不出我所料,昊胥的脉象虚浮且繁乱,是他原本的心疾复发,当真让人揪心。
此刻当务之急是赶紧服药,只是这里哪里有药?
我慌忙跳下床来到云郸身边,他此刻正纠结于是带着昊胥一同赶往天界快还是自己一人赶去再带人折回来快。
我在地上伸长了脖子叫了几声,云郸只皱眉不耐烦道“快别吵!”便不再睬我。
情急之下,我跳上桌案,一把将茶壶推落到地,立时粉粉碎,茶水流了一地,我急忙跳下桌,用爪子沾着茶水写了几味草药的名称,抬眼时,却见云郸似见鬼般瞅着我,又是一副被震惊的痴呆样,我急忙又写下“快去”两字。
片刻后云郸收神,望了眼我在地上用茶水开出的方子,只是迟疑了一下,便一个转身不见了。
我重又回到床榻边,蹲卧在昊胥身边。他的唇色已泛青紫,呼吸沉且重,我看了眼压在他身上的厚重锦被,费力的用身子将其拱了开来,又伸出爪子把昊胥胸前衣襟扯开,露出里面缓慢起伏的胸膛。
小耳朵附上,倾听着内里的动静。
云郸不犯迷糊时果然是个效率甚高的小神仙,我还没听一会,他便凭空冒了出来,手中抱着药包,我示意他将药打开后,便迅速的挑出几味药放在一旁,然后再次用茶水写着余下的药的煎治方法。
云郸明白后,立刻拿了药奔出了房间。
看着昊胥愈加苍白的面色,我也没敢多耽误,眼下无处寻药舂,我只得皱着眉头将那几味挑出的药放在口中咀嚼,随后伶俐跳上chuang榻,伸出前爪小心挠开昊胥冰凉的唇瓣,口中草药已嚼出汁液,我忙对准昊胥微启的口灌了下去。
昊胥双目紧闭,两扇浓黑的睫毛在微微抖动。
一口灌下后,我急急忙转身将满口苦药渣啐出,方才嚼时不觉得,此刻一晾出舌头,苦涩之味立时浸入我的舌根,便是我喝了三百年老白的苦药汤,也及不上此时那生嚼草药的苦烈。
望了眼碎裂的茶壶和一地的茶渍,我十分后悔方才怎么就一时糊涂将茶壶给碎了。如今也只能强忍着口中苦药的味道。
回身再看昊胥,他的眉眼已有几丝舒展,看来那顺下去的药汁效力还不错。我抬爪一搭脉,脉象虽未平伏,却也没方才那般凌乱。心下着实舒了口气,此刻已能放下心等着云郸把药煎好了。
窗外依旧是风雨大作,桌上的一盏小油灯,火苗子比那黄豆大不了多少,却在从窗缝处透进的股股疾风中顽强的跳跃燃烧着,呼呼闪闪,却始终不肯熄灭。
昊胥平躺在云郸外间的床榻上,灯火明明暗暗映着他的侧脸,有一瞬间那股子熟悉之感再次袭来,让我不禁错愕自己是否产生了错觉。
我十分庆幸自上次在妖界无意间发现昊胥内隐的心疾后,这百年以来一直暗暗多关注着这方面的医书典籍,积攒了不少医心疾的妙方子。
待昊胥呼吸渐稳,不再憋闷时,我复又小心衔起锦被一角,给昊胥搭盖上,毕竟窗外便是冷雨疾风,倘若他再着了凉便不好了。
蓦然想起昊胥的那床锦褥,我痴痴看着眼前人,心中莫名一动,原来他是见天色有变,恐那枣红马睡在湿潮的草垫上着凉受冻,才会将自己的锦褥拿去给其铺盖。
门被推开,是云郸端着煎好的药进了来,我在一旁看着云郸将药放到桌上,再费力将昊胥扶坐起,然后一口一口吹试着喂药,从头至尾已没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便打了个呵欠,准备倒头睡大觉。
我对自己的方子很是自信的,相信明日一早昊胥就会醒来,左右有云郸陪着他,我在一旁徒增麻烦,还不如早早闪身。
可是就在我趴在蒲团上将将要敲周公的门时,云郸却将我弄了醒。
瞧他的模样,许是还在担心昊胥,他从桌上端起个碗,往我身边一送,我一瞧,竟是一碗清水,看来这家伙今晚是不打算让我睡了。
云郸一双眼眸殷殷将我望着,我昂首挺胸甚是气魄的抬爪蘸水一挥,便是几个醒目大字,“他无事,明日即醒!”
见到这几个字云郸总算是露出了点笑模样,可随机又一脸的愁容将我望着。
我无奈在挥道“说话!”
云郸一拍脑门,“对啊,我是会说话的!”
我险些甩他一脸水。
“小狐狸,你是只凡狐,怎会识文断字还通晓医理的?纵是你天资聪颖,可这三个月来,我也没见你学过什么啊?”
我犹豫了一下,写道“天生”。
云郸不出所料一脸的质疑,我便十分郑重的一点头,小爪一挥“信不信由你”。
云郸咽了口唾沫,好似很难接受。
“小狐狸,那匹马儿死了,我去将它葬了,很快就回来,你先照看着点殿下。”云郸一面艰难接受着我的说辞,一面出了屋。
窗外滂沱大雨传来哗哗水声,就在我又快敲到周公的柴门时,云郸适时将我提回现实。
他还真是快啊,连个瞌睡都不让我打。
云郸回来后,脸色不太好看,许是在心痛那匹马,毕竟这些日子来,他跟着昊胥也没少照顾它,那马儿突然就死了,想来除了昊胥就数的上他难过了。
“小狐狸,这些日子你应该也知道殿下对白若仙上的心了吧……”,这话倘若一天一遍我尚且都听了一百遍,怎耐得他一日两三遍呢?譬如今日就不知是第几次叨咕了。
“唉,我就不明白了,殿下怎么突然间就对白若仙上这一世又呵护备至起来……小狐狸,你有所不知,自从千年前白若仙上在弱水之战时失了踪,殿下便一直在寻找她……”
云郸坐在方椅中,不顾我是否已呵欠连天,自顾自在那说着。而实际上我虽呵欠连天,却对昊胥与那白若的纠葛莫名的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