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紧闭,将暗红的月色拦腰截断,屋内灯已熄,似一瞬间便与那风清月明的外界隔离。
我蹲坐在一处阴暗的角落,昏暗中看着那床边人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物什在手里来回抚mo,细细婆娑。
此刻在这室内,是无风无月的寂静深夜,恰能听到一颗心在怦怦跳动。
夜已深,他却还未休息,我小声的打了个呵欠。
方才与云郸他追我逃的玩了好一通神妖迷藏才将他给甩掉,估计他没想到我会在半道折回来,躲在暗处看着他拖着两条沉腿,哈欠连天的回来,直到他向昊胥道了安,咬着一个酥梨退出宫之后,我才又窜了进去。隔着一壁宫门,待听到他赞叹“没曾想妖界的梨子味道都别有风味”时,我险些一时心软露了踪迹,直待他脚步声远离,我才暗暗吐了口气,小声道“活该!”
床边人将手中物什小心搁放在枕边后,站起身脱去外袍,盘膝坐在了床上。随后向着我蹲坐的方向招了招手,扯出一个淡淡的浅笑。
“来”,薄唇微启,很轻的一个字。
我愣了一下,是叫我吗?原来他晓得我在这里。
晃了晃尾巴,我大模大样的走了过去。在他床前不到二尺处的地方稍稍停了停后,便一个跳跃蹦了上去。偎在他的身边卧下了。
他有丝惊诧,随即又淡淡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来,抚了抚我背上的毛。
一阵极淡的清香随着他的指尖袭来,萦绕不去,此情此景竟有种踏实之感,我觉得十分的亲切舒畅,蹭了蹭他的手心,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眯起眼准备打瞌睡了。
谁知他的手顿了顿,而后又传来一声轻叹,我用半眯的眼斜斜看上去,他眼神虽望着我却有些空洞,嘴角轻扬起的一个温馨的弧度也僵在了面上。
慢慢的,感觉到他的手心里传来暖意,轻柔的抚着我,我半眯的眼很快阖了上。
“你和她真的很像呢……”像是一句呢喃之语。
只叹这一天折腾的我着实心力憔悴,此刻卧在锦褥上,实在是懒怠动弹,便也没理会昊胥。
“睡着了?”他轻声问道。
我本想说还没,却懒得张嘴,反正出口也是一声唧唧,他又听不明白,便又没做声。
手掌又轻柔的抚上了我的额头,不经意间触到了我耳尾的绒毛,我掸了掸狐狸耳,手掌便收了回去。
“小狐狸,你是从哪里来的?”
奇怪,昊胥一直在对我讲话,对一只不会说话的狐狸讲话,难道指望我陪他谈诗论经,聊天解闷不成?
“方才我试了下你的修为,果然很浅。”
我挣扎着半睁开一只眼,看了看黑暗中的昊胥。朦胧中,他在我身边闲散而坐,目光柔且软的望着远处的空中。我疑惑的回想着他上次醉酒时的模样,好像并不似今日这般多话。
“我知你听的懂我的话,只是你修为尚浅还不会言语”,他将目光收回,放在了我的身上,“你,是妖王的宠兽?”
他不是狐狸,想来他此刻应该看不清我。
“大殿上的事,还有方才被云郸抱走又跑回来,你这般寻我所为何事?”
我发现昊胥这般自言自语的好像还很投入。
见我乖乖卧着,许久没有动静,昊胥轻轻嗤笑了一声道“我果然是想多了。”
手掌再次附上来时,我又将眼睛闭了上,心里埋怨道昊胥你快些睡吧,我就要撑不住了。
“看样子,你已经睡熟了。”
我心底重重叹了口气,是啊是啊,你也快睡吧。
片刻寂静之后,我本以为他也快要入梦了,正要伸爪时,却听得“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我估摸了下时辰,悲哀的想着该不会他不打算睡了吧。
“其实一直以来我总感到冥冥之中她和妖界有牵连,如今若不是我已寻到了她,我定会将你错认。”
“她很调皮的,虽然她也曾似你这般趴在我身边,不过那也只有犯错后装乖讨好我,或者是耍顽劣趁机偷袭我,没有你这般乖巧。”
许久,我又要产生错觉时,昊胥适时开了口。
“以前她在我的面前蹦跳折腾的日子不觉得,后来她走了,我忽然觉得世界都空了,我想我一定会找到她,找回她!”
“如今我找到了她,我才发现,她真的不会回来了。我寻回的,不过是她的躯壳,甚至,连躯壳也算不上!……”
“……她终究是不会再回来了……”
怪了,这话听的我心里有些难过。抬头看了一眼昊胥,他神色漠然,昊胥他们仙界不是一向修逍遥道的吗,怎如今跟个参透世事的苦陀一般。
见我有了动静,昊胥接着道“我不会带你回天界的。”
啊?怎又扯到了回天界?
“回去告诉你家尊上,那个人是我的底线,也是我修契这千年之约的因由。虽然他已不再是她,然则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将她替代,我如今只求他顺应天命而活,在世间有自己的幸福便好。”
糟了,难道不是毒药,而是迷乱人心智之药?
我缓缓起身,怔望着他。
他许是有感觉,回转过头“想来你听不太明白,无妨的,你只要将我的话告知你家尊上,他自会明了。”说罢,起身下了床,从案几后拾了个垫子放在地上,又将我抱到上面后,拍了拍我的脑袋道“今晚便让你在此宫休息,早些睡吧。”重又理了理衣衫,将床铺一展,躺上去作势要睡去。
我想也未想又是一跃,跳上了他的床沿,居然让我睡地上!
他皱了下眉,诧异道“怎的?你竟要睡在此处?”
我晓得他看不清我,却依旧水着一双黑黑圆圆的狐狸眼苦苦将他望着。
末了,我听到他一声轻叹,拍了拍身旁一小片锦褥,“也罢,睡吧。”
于是我倍感幸福的卧在锦褥上,死死贴着他的身体。
此时我才看清,那枕边放着的却是我那把桃木梳。
……
又是很久,直待他呼吸深沉后,我才小心的向锦被中拱去。一通摸索,总算将狐狸爪子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诶?怎的从脉象上看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倒是他的心脉似受过很严重的伤,如今尚有痼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