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是没有“村村通”工程的,如果是晴天还好,逢到雨天乡下的路肯定是泥泞不堪严重影响军队的运动。
不过宁绍台三城间毕竟还是有官道的,虽说大部分还是土基夯实后铺上碎石子,只有极少数穿越城镇的路段才是青石路但无论如何也比乡村土路要好多了。
就是利用这一点机动性上的优势我和谭纶成功的进行了一次大规模转移。从理论上说在极端情况下我是可以调动宁绍台辖区内所有军事力量的,自然也包括了宁波绍兴二城的兵丁。不过这一次行动主要还是靠商讨完成的。
宁波绍兴知府都是久经官场滑的跟泥鳅一样,知道换防他们不仅要担负本地防御空虚被偷袭的风险还可能到了台州城再遭受攻击,因此一开始都是毫无商量余地的就拒绝了。
我和谭纶反复进行劝说,又一再表示如果对白水澳之敌的这一站获胜的话功劳先报他们的才稍微送了一点口。
最后终于敲定还是因为谭纶似有意似无意的透露我曾经救过胡宗宪爱女性命而且总督千金还曾一度想嫁入戚门才把两个老滑头镇住。他们也都知道我很受胡宗宪的青睐,却万不料还有这层关系在里面。
尽管和胡莹的婚事没能成,可是在宁波绍兴知府眼里我无疑是总督嫡系人马。这两个老头子混迹官场多年却还权欲不满,依然想着往上爬。况且毕竟他们的手下不用亲自上战场只是暂时更换驻防地而已。
我也保证这时间绝不会超过三天,并立下文书万一出现什么意外责任全部由我担负,这才借调到了宁绍的军队。
按照安排,绍兴的大部分队伍换到了宁波,宁波驻军则是全体向台州靠拢和我的戚家军、谭纶军互换。绍兴府治几乎背靠杭州,留下的那千余人只要能扛住一时立刻就会得到救援。
而宁波的驻军相对少了一点,即使全员到了台州谭纶还不得不留下了近两千人才在声势上让外人看不出破绽。好在这一次我和他不是打算去围攻白水澳那座城而是要行诱敌之计,最后各率本部三千人也足堪使用了。
因为事先进行了周详的策划,这样在一个无月暗夜里三城中一万多的军队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了乾坤大挪移。带队悄然出城时我突然觉得明时基本所有的城市军营校场都在城门口附近也许就是为了突出奇兵的方便。
军事训练时闲人从来都是不可能靠近的,于是宁波城里的士兵便在原来的校场上喊着号子似乎在出操。这就造成了我军依然留在台州城内的假象,成功的脱出了倭寇的耳目。
宁波城距离白水澳比台州城可要近多了。这也就大大降低了对各支军队机动性的要求。按照早已商定的计划我们找上了福大老板。
这个点是经过精心选择的,它一定要处在白水澳的绝对势力范围内保证不会有其他觊觎者敢来染指。而且诱饵本身要具有较为强横的实力,让小股倭寇吃过亏,只有这样才能诱出较多的强盗来。
断敌一指所谋太低,我要断就断敌一臂。福大老板的庄子就正好符合这两个主要条件和其它一些条件。
当然,商人无利不起早,福大老板肯答应担这么大风险甚至未来可能要面对倭寇的疯狂报复也是因为我答应他此事若成从此戚家军的一应衣物用料全都从他那里进货。
当然目前来看是没多少利润,可是藉此便可搭上宁绍台参军而且做上了军方生意等闲的山贼草寇是不敢再做劫掠之举的。其中关窍久历商海者不会不知道。
谭纶则答应获胜后会保举他一个小小功名。可不要小瞧了它,这是多少巨商富贾梦寐以求的。其时倒已不再以商人为贱民,也不禁止他们参与科举考试,可是那也要考的出来才行啊。
直接向国库捐钱换?别说有明一代没有这个成例,就是严嵩现在敢提,有当年沈万三那个前车之鉴就打死那些富商他们也不敢明着对朝廷露富。既有钱的实惠又有权的诱惑,福大老板才答应配合行动。
财帛动人心,为了切实起到诱敌作用,那批丝绸的价值被极力夸大了,让不明所以的外行人听了几乎可以认为两湖的精工丝绣产品就都在其中了。
其实只有少数几个知晓内情的才知道就是宁波府库里那些丝绸堆在车厢口罢了,里面藏的可都是短铳手和弓箭兵。不过即使福大老板自己不主动提出我们肯定也要安插足够人手到他庄内,一是提升防御力量二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真真假假的消息在我们的刻意推动下以宁波为中心一圈圈散出去,为了把鱼儿诱来,还故意放跑了两个刚抓进府衙大牢的铁杆汉奸。自然少不了让他们逃出城门时“恰好”看到“远道归城”的那一列装运丝绸的大车。
一开始我还为怎么自然的放走这俩汉奸头疼过,毕竟大牢里随随便便都能逃出去也太虚假了。结果狱头倒很简单的就完成了,那两个人半点疑心都没起。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牢头干过多次“得钱买放”的腌臜事,里面套路都熟,只不过这次没钱拿而已……知道了也只有苦笑,这毕竟是民政,还是只能宁波知府去管。
这里面下了多少心血才编制成这样大的罗网,又是如何让我殚精竭虑才终于把这一尾大鱼引到了饵料下。现在该是起钩取鱼的时候了!
倭寇们依旧悍不畏死得如潮水般冲击着外院,可是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正规军而且是我和谭纶亲自调教出来的,绝非那种胆小懦弱的将领手下可比。
尤其是我竭力腾挪才分派出的那一百短铳手,总是及时的堵到最危险的地方。常常是一排尖锐的铳声响过,倭寇的进攻势头便再一次遭到遏抑。他们的任务就是死死缠住这股敌人,让埋伏在里许外的我带队赶到。
坐在马背上的敌酋大声呵斥着驱使部下一波又一波的向前冲去,心里却已经隐隐起了冷意,觉得是遭到了算计,也许此来凶多吉少了。
这个预感倒是正确的,因为在铳声响起后很短时间内我就带队赶到了。不过此刻我手下兵员也不齐,埋伏的只有两千人。
更多的人手则被梯次安排在更远的地方,没有办法,福大老板这里诸多条件都符合要求,唯独可以让军队藏身的地方太少。我只能要求其他士兵和谭纶友军在听到厮杀声后尽最快速度赶来。
只此我还担心会出问题,挥手出击刹那早有安排好的士兵点燃了数个大柴堆。火光冲天而起,在已经昏沉起来的夜里更是格外醒目,这样的信号除非都睡着了。
我不可能十分精确的计算后援军队赶到的时间,而且以两千人围千余人也有些薄皮包了个大馅的味道。因此必须第一时间就施以雷霆打击,让倭寇和海盗摸不清底细。等各队陆续到来包围圈完全巩固后就是雷公打豆腐的时候了。
在我的训练下戚家军战斗力本就高于普通军队,经历了雷山南湾磨砺后已经俨然有了精锐气质,这两千人更是我仔细挑选后从三千人里遴选而出。因此尽管是他们第一次夜战却犹如猛虎下山般瞬间撕开了敌人仓促间组织的防御圈。
鸳鸯阵精妙的设计使得黑夜丝毫无损于它那强大的杀伤力,只见抖动的火把光影间不时有鲜血溅起,残肢落地,惨叫声更是一刻未绝于耳。
我在一个小坡上把形势看的很清楚,倒下的不是倭寇就是海盗,戚家军各队依然保持着队形稳固而步步鲜血的推进着。这支我亲手带出的队伍仿佛是一柄柄锐利的小刀,片刻间已经将被包围住的敌人外围剐掉了一层。
开初所期待的效果逐渐体现出来,这千余敌人向内攻不进向外突不出等于是受到两面夹攻。刚开始他们还能凭着一股悍勇之气苦苦抵抗,但随着被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同时看到外面黑黢黢尚不知道有多少军队正在陆续赶来,士气无可避免的低落下去。
虽然没有亲自上阵冲杀我也并没有闲着。马上的那些头目就是我最好的目标,或许庄内以碉楼上的箭手的水平还无奈他们何,但在我眼里都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冷冷的拉开手上的三石弓,箭头对准包围圈内一个个纵马狼奔豕突的人影。每一次破风的厉响后都是一具栽下马的尸体。头目的陆续阵亡无疑更加打击本就低迷的士气。
当最后一批军队到达时,在枪林箭雨中活下来的倭寇海盗已不过百余人。看那地下累累尸身,既有身中四五箭仆倒在地的,也有显然为狼筅所伤腰间刺孔流着汩汩鲜血的,更有被短铳命中一枪脸上开花当场毙命的。这个风景不错的庄子前已经是个修罗杀场。
终于剩下的那些匪徒再也无法坚持下去,纷纷大喊着抛弃了手中的兵器跪在地上请求投降。每一个乞降者的喉间立刻被四五支长兵器死死抵住,纵然有心假降,只需稍有异动,便至少会有其中一支在瞬间刺穿喉咙。
火把渐渐被拢到了内圈,照耀着那百余惶急无奈又无力反抗的俘虏。淡淡的和谭纶交换了一下目光,我点点头,声寒如冰的道:“其他人暂留性命。倭奴全数斩杀!”不等跪在地上的那些人有所反应,士兵们已经坚决执行了命令,一阵短暂的惨呼声后地上又多了三十来具尸首。
被这血腥杀戮震骇的浑身发抖的中国海盗们惊恐的盯着我的双唇,唯恐再追加一道格杀令让他们也去见阎王。这群强盗平素干的也是刀头舔血的勾当,只是如此冷淡间便决定了他人生死,这种威压还是让一众人颤做一团。
留了一部分俘虏没杀并非我心慈手软而是按照原计划就需要利用一部分活着的俘虏继续下面的计划。顺利的完成对这被引诱来的千余人的剿杀还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要直面留守白水澳的敌人了。
草草收拾了一下战场,将尸首归拢到一起。我没有理会苍白着脸色勉强支持着出来迎接的福大老板。现在还未竟全功,不是听他来恭维谄媚的时候。时间紧迫我甚至都来不及了解本军的伤亡情况。
暗夜中整理好队伍,我号旗一样,很快便有近五百人靠拢过来。他们早在今天这一仗打响前就已经为第二仗挑选好了。自然这一次标准更高选出的士兵也更精锐,因为这一次的任务更艰难。
在被我饶下性命的讯问了一番,我挑了几个出来押着一同上路。随即便和谭纶道别,他的责任也不轻。要把握好时间把剩下的五千余人带过去,白水澳一战成败我们各要担负一半的重任。
天色刚麻麻亮的时候我终于遥遥看到了白水澳隐约的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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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力了,本章三千七,补了一千字回来,下章接着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