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8月,正忙于田间劳动的我家三兄弟,突然接到通知,父亲决定出院回家。对于父亲决定放弃医疗的行动,我们深感不解。但父亲执意回家的殷切愿望已明明白白写在他的目光中。
匆匆办完出院手续,我们兄弟轮番抬着躺在担架上的父亲赶回20里外的老家。“到家了,终于到家了!”父亲神志清醒如释重负地吐出了这句话。他自愿下榻厅堂,毫无怨言,心满意足。第三天早晨,他静静地走了,带着已经回家的满足感安然离去。
像我父亲这样追求寿终正寝的老人可不少,他们不怕死,就怕不能死在家里。究其原因,无外乎隐含着那份热恋本土本家的恋土情结。他们认为生于斯长于斯也应老于斯。青年时尽可出外流浪打拼,年老时总要落叶归根,毫不含糊。
这种热恋乡土的情怀在华侨中体现尤为强烈:有的华侨离家出国时带去家乡的“乡井土”,让它陪伴自己在异国他乡度过一生。有的老华侨年轻时情系故土造福桑梓,年老时不忘故里回乡定居。就连我们在外工作几十年的老干部也对故园山水情有独钟,宁愿放弃繁华闹市,情愿选择穷乡僻壤栖身养老。真是“金窝银窝不如草窝”,因为故园有浓浓的乡音,有绵绵的乡情,有儿时栽下的树木和游过的小河,还有那从老屋后边冉冉升起的火红朝阳……
家乡的亲切感让远方归来的游子分享宁静安谧的故园温情,也让他们在既熟悉又陌生的“一方水土”上重拾旧时的梦想和续写难忘的亲情。
难以割舍的恋土情结紧紧维系着他们的情感,拉近了游子与家乡的距离。每逢家乡建设——修桥铺路建学校……那爱乡恋土的有识之士,定当尽其所能,纷纷慷慨解囊共襄盛举。他们把自己看成是那块土地上土生土长起来的一个孩子,理所当然地要关心“母亲”回报家乡。
乡音乡情总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人们心中不灭的思乡情怀。难怪浪迹江湖的游子总有一种“月是故乡明”的感觉。这份偏执的爱是与生俱来的,光明正大的,坦荡纯洁的。即便如此,仍还需要游子和乡亲来共同呵护共同培育,千万不要让它失去应有的光芒。
我们身处改革开放的年代,“四海为家”的观念很容易为人们——特别是年青一代所尊崇所接受,并将逐步深入人心。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爱乡恋土的本能情感,也并不意味着爱乡恋土就可因现代观念的冲击而无限淡化以至大可不必了。第一故乡理所当然应该占据心中一席之地。试想,一个连祖宗都忘得一干二净的人,他的灵魂深处怎会充实?他的情感世界怎见得丰富?
无论何时何地,谁不恋土?
“飞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来日倚窗前,寒梅著花未?”“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这些千古传诵的诗句无不是诗人浓烈的乡思乡情的告白!不管是位居高官名列翰林,还是身无分文一钱不名;不管是正在匆匆收拾行囊准备衣锦还乡,抑或还身羁苦旅为生活而辛劳奔波,那份依恋乡土的情结是少不了的。因为它是活跃在每个游子内心的感情洪流,它将给天各一方的游子带去信心带去希望带去力量!
2009年3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