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纪身为某校保卫科科长,他手中没有子弹的枪的确也吓退了一批又一批社会上胆大包天、不知天高地厚的“坏孩子”,确保了校方的一方平安。
老纪由于在安全工作中任劳任怨,也使得他在职务上得以提升,直至官拜“书记”,并且稳坐钓鱼台,直到退休。然而一个人有了一小段的经历,或者叫做“光荣史”后,各人心态大不一样:有人将过去看成“浮云”,一任它飘远;有人把它装进档案袋,锁入保险箱,藏在记忆深处,尽管天长日久,仍能光彩夺目。
有一天,退休后的老纪进校找人,刚好看到校园中有人正在指挥校运会入场仪式,他站在二楼走廊窗口,目不转睛地盯着操场上一队又一队从他眼前走过的人马,怅然若失,郁郁不乐。一股无名火烧上心田,脑海中的“浮云”依然在纷飞过境——多少年来,都是我老纪手持麦克风居高临下发号施令:“彩旗队站好”“第三幅标语牌紧随花队之后”“初三年一班跑步跟上”……想当年,他真像一名指挥若定的猛将统领千军万马。他的口令不单响在学生当中,连来校指导军训的兵哥们也同样俯首称臣。不信,来几招看看:“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原地踏步走”“一二一、一二一”“稍息”……一伙兵哥在他的口令下忙得团团转。他们被老纪拿捏得服服帖帖,兵哥们不无感叹眼前的这位书记还真有几分能耐,约略还有点儿长官相。当年的风采挥之不去,令老纪陶醉不已。
目睹一队队从操场走过的学生队伍,老纪本人似乎接受不了换帅的行为。虽说“廉颇老矣”,恨只恨无人问他“尚能饭否”。刚退下来时,老纪还到过北京广州,意想不到,北京广州之行又添新愁。到了北京,只觉官小;到达广州,又愧钱少。今儿权失钱少,怎能不想念两位大模大样的“权大爷”和“钱大爷”呢?
一想起风度翩翩的京官和岭南人鼓鼓的钱包,老纪烦躁不安。他实在不甘寂寞,也不能寂寞了,他已把寂寞和死亡画上等号。更何况我老纪还是一条黄忠好汉身!永不服老,我不能偃旗息鼓,我不能鸣金收兵,我不能离开“老鼠爱大米”的“米缸”,那是一个足以过把瘾的能领导他人的场所——能让我精神振奋的地方。我应该再次释放我浑身能量,演绎一下“夕阳红”,直至染红天边。
东山再起的美梦谁敢说不能成真?老纪他决心已定,把目标瞄准在私立校校长的宝座上,他到过几所私立校,如愿以偿谋到校长一职。一来消解了心头的闷气;二来捞足了外快,一月5000元的大洋,何乐而不为?出人头地,风光无限。
每到办公会议,会议桌前虚首席,老纪不到,犹如春天不来,试问哪朵花儿胆敢开放?只有老纪驾到,校园才平安无事,否则,地动山摇,缺少中心,地球也要抖三抖。
但人事难料,给私立校老板管理学校也有其难言苦衷,盈利问题、生源问题总时时在困扰着老纪,而这些正是老板孜孜以求的利益所在。董事长说一不二,他的权势压得校长喘不过气来。这无形中也磨损了老纪的棱角和权威。但能重温梦寐以求的“高高在上”的“管人梦”,将就委曲求全一下也未尝不可。想到这里,心里顿觉释然。但也要找找当年的感觉,抖抖昔日的威风,也不枉今生涉足官场之宏愿。
每逢雨天,操场积水,课间操暂停,学生皆大欢喜,可以在课间逍遥15分钟。可偏偏这个时候,老纪吹响口哨,把学生集中到三楼大厅,先训话,后做操。“一二一、一二一……”老纪的紧箍咒又念起来了,令学生头痛不已,但老纪舒服啊!权力意识得到体现。即便这不是一个校长非要直接插手的事,但缘于“爱我所爱”吧!喊喊口令于老纪是地地道道的发泄,不吐不快啊!只要自个舒服,哪管别人舒服不舒服。广大学生大可逍遥的15分钟也就这样泡汤了,他们敢怒不敢言,横眉冷对这位不可理喻的“大人物”,脚板跺地,险些震塌楼房。
新学期开始了,却看不见老纪校长了。老纪究竟去向何方?他确确实实被老板炒了鱿鱼,解甲归田了。
浓郁的闷气重新包围了他。他仍千方百计解脱自我,只是自己一只手总紧紧地拉着权力缰绳的另一端,说啥也不肯松手。他自觉自愿地画地为牢,把自己严严地囚禁在充满权力的怪圈里,丝毫没有想走出怪圈的念头,反而自个儿陶醉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怪味中。
老纪昔日原班人马中的肝胆朋友,在晩上偶尔也会相聚一下,大家也想拉他一把,但因其积重难返,过分钟情权力,永远沉迷在怪圈里。在操场打排球,多险的球也要救起,有一次,为了救球,致使头破血流,全然不知自己早已年过花甲接近古稀。
常言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权力和金钱一样,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权力和金钱一样,能鬼迷心窍,让曾经的拥有者痴迷发狂,又很难让人镇定,很难让人迷途知返。反而致使人们在心中形成长久的落差。
一旦直上青云,一阵腾云驾雾之后,气态也将化为液态,化为雨滴,化为流水,归于江河,归于平静。但愿老纪也能心如止水,不必过于苛求权力、心颜难开;但愿老纪不要作茧自缚,早日走出怪圈,安享晚年之乐!
2011年3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