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呛了几口水,却不敢咳嗽,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正赤身裸体的羞辱,只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
她认出他了!
这个阴魂不散的羟古人!他们之间到底联系着什么可怕的孽缘,为什么总能碰面呢?!……
“你不是羟古人?”稽邪皱起眉头,自从他将她从水里举起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这一点了——哪有羟古女人会瘦成这样,他的手臂几乎感觉不出重量,而她那张明显异族的面孔,又让他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你是什么人?!”
莫愁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要镇定,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年被他逼得无路可逃的冒牌公主,而是堂堂正正有诏书通牒的乌墫使者,就算她是天朝人,他也不能将自己怎么样了!….
…应该,是这样吧?…
“我们以前见过面的,不记得了吗?”她极力保持平静,看着他的眼睛:“四年前在阴山上,你不是还试图挟持我吗?”
“大人,怎么样了?!”贺先禅从后面急匆匆赶过来,却看见自己的主人一把将那裸身的女子拥进大氅中,转头向自己凶神恶煞的吼道:“退回去!谁叫你过来的!!”
贺先禅一头雾水,却不敢违逆他的意思,连忙退回到了树丛中。
稽邪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你?!乌墫那边不是传信说,将由女官代替公主前来羟古,怎么可能会是你?!”他在她的眉宇间果然找到了那抹熟悉的神态,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四年过去,小女孩也变成了女人……可她竟然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在荒郊野外毫无防备的洗澡?!
不等莫愁回答他的问题,男人已将自己的皮裘脱了下来,不由分说将她紧紧包裹起来:“如果今天你遇到的不是我,而是随便什么人,你就知道自己的愚蠢了!你的卫兵在哪里?!全都死了吗?!”
他似乎在生气,动作粗鲁,但似乎真的是在关心她的安危。就像四年前在阴山上,为她冻伤的手敷药那时候一样…莫愁越来越冷静了,她甚至笑眯眯的看着他:“难道现在,你还以为我是天朝的公主吗?”
稽邪明显全身僵硬了一下,他抬起头,紧盯着她的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难道到了今天,你还在以为我是天朝的公主吗?不要再对我假装关心了,很抱歉骗了你,可我只不过是随公主出塞和亲的女官,因为实在无足轻重,所以才会被派往羟古来,这么说,你应该就明白了吧?”
她平静的似乎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却在稽邪心底掀起轩然大波。他突然站起身,一把拔出腰间的长刀,星光下锋利的刀刃闪耀着银色的亮光,抡圆了向着她纤细的脖颈挥去!
莫愁跪坐在地上,既没有失声惊叫,也没露出一点惊恐的表情,甚至没有闭上眼睛,反而瞪大眼看着他,直到那冰冷的刀刃停在离她的脖子不到一寸的地方,她都一动也不动。
“没有人能够愚弄我。”稽邪声音低沉,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如果这女人能表现出一点害怕的样子,也许能消减一点他的怒火,可她竟然就这么看着他:“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大漠雄狮的羟古人,没有不敢杀的东西。”莫愁冷冷的看着他:“你们的骑兵在剿灭天朝村落的时候,不是连老人和孩子都没有放过吗?我不是有持无恐,而是想看到你的长刀怎么落在我头上,看着我的血是怎么溅在你身上,就像我千百同胞一样。……”
“有的生命就像蝼蚁一般,那叫做死不足惜。”
不知道为什么,稽邪突然收敛了怒火,他回手将刀收入鞘,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可是你不是那样的。既然我们注定要在羟古相见,那就请你瞪大眼睛,好好看看我们的曼城王庭,到底与那疲软的乌墫王庭,还有那只会令女人做挡箭牌的天朝大殿有什么不同,到那个时候,我还会问你跟四年前相同的问题的!”
这次轮到莫愁大惑不解了。这男人散发着一种压倒众生的霸气,一种深重的压迫感,就像她以前以为的那样,他应该不是一个普通士兵,而是有身份的贵族,刚刚那个走上来的男人也在称呼他为“大人”,可是为什么呢?当他知道她并非天朝公主,却还是想让她留在羟古呢?….
树丛那边的女奴醒过来了,她发出嘤嘤呜呜的哭泣声,还有贺先禅低声劝慰的声音。
稽邪慢慢俯下身,仔细端详着她的容貌,突然微笑了一下,就像四年前在阴山上一样,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他低声说道:“真奇怪,我为什么会一直相信你呢?怎么看也不会是天朝公主啊…”“你在挑衅吗?”莫愁戒备的看着他。他的笑容更深了,猛地站起身,向树丛那边大步走去:“贺先禅!咱们走,不快点赶回王庭的话,会来不及迎接乌墫使者的!”
“是、是!大人!”贺先禅连忙撇下惊魂未定的女奴,跟在他身后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眼泪汪汪的女奴见他们离开了,连忙手脚并用爬到温泉边上,紧紧抓着莫愁裹在身上的皮裘:“姑娘!姑娘!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奴婢该死!没有好好保护姑娘…..!”“没关系的,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莫愁虚弱得拍着她的背,那男人就像一阵烈火,从她的心上烧了过去,她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竟然有点期待…和他的再次相见了?!
“你扶我起来吧。”
“姑娘,你的腿…?”
“吓得站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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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镜子,你是否见过更美丽的女子呢?
柯木孜公主坐在她特制的大铜镜前,心满意足地梳理着自己丝缎一般的长发,栗色的发丝在阳光强烈的照射下会发出热烈的火红色,母王喜爱她马奶酒似的美丽肌肤,但她却更加钟爱自己的头发,那样灵动多变的光泽,使任何珠宝都会黯然失色。
“公主,公主!”她的婢女从帐外急匆匆跑进来,满头大汗:“快出来看啊!乌墫的使者进入王庭了!听说是那个天朝公主的女官!奴婢还从没见过天朝人呢……!”
天朝公主?
柯木孜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能让那个男人那么在意的女子,就算见不到她本人,看看她的女官长什么样子也不错啊。她放下手中的牛角梳,优雅的站起身来:
“给我梳妆更衣,既然我代表母王在这里作客,那就去会会这位天朝的女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