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
鲁能吃惊得瞪大眼睛,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有些大,连忙压低嗓门:“少爷!要是因为那个老太婆的天朝话说得好,就这样推断的话,理由并不充分啊!这些牧民,一辈子都是游走于边关牧场,贩卖马匹为生,会说天朝话的多不胜数…”“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并不是因为此就这样说的…”白杰警惕的看着四周:“刚才那姑娘说,她的病需要景阳药膏才可以治愈,是也不是?!”
“没错啊!她这样说,我也如实给少爷你复述了一遍。”鲁能皱起眉头,乌鲁斯看到他们向自己走过来,停下搜查牧民的动作,站在原地等待:“可是,少爷,我前思后想了几遍,乌墫甚至附近邻国,都没有一个叫做景阳的地方啊……”“这就是症结所在了。景阳,景阳,指的正是燕都王城的景阳殿啊…”
鲁能想不明白,为什么少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竟带着悲伤的神情:“景阳殿?!那不是…可是,什么药膏…?!”“这是只有我和莫愁姑娘才知道的事情。”小四脸上显出疑惑的模样,白杰摇了摇头:“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你不用多问了…”
他不愿意告诉他。那时他与莫愁唯一留下的回忆,这一辈子,也许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有什么线索了吗?”
乌鲁斯见他们走近,焦急万分的说道。白杰早就看出,这位乌墫将军对莫愁的关爱,已经超出了介于对天朝友好的考虑,按理说,只要公主没有大碍,一个小小女官的生死,是无足称道的。他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语气也显得有些冷淡:“将军,姑娘就在那顶帐篷里。不过,我怀疑这个营地上潜伏的敌人,都是有备而来,白某一介书生,你和鲁能抵挡不了这么多人…”
“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能就这么放着她不管啊!”乌鲁斯的手捏在刀柄上,却被鲁能一把抓住:“大人!还是听听我们家少爷的!常言道好汉难敌四手,不要救不到莫愁,反而害了她的性命啊!”
乌鲁斯闻言,愣了一下:“那么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惟今之计,只有将计就计。”白杰微皱眉间,低声说道:“他们不是说家里有个病重的妹妹吗?我们现在就不动声色的离开此地,到时候……”
一番述说,乌鲁斯和鲁能都显得有些不乐意,将军先小声反对起来:“不可不可!白大人乃天朝重臣,又无半点武功,冒此凶险,实在不妥!还是让我和鲁能前去…!”“你是乌墫右将军,大漠谁人不知谁人不识?何况你追踪了他们一个晚上,敌人必起疑心,此计难成!”“那就让我代替鲁能…!”
“小四与我情同手足,本来就不能令他涉险,可是…”白杰显得有些犹豫。
鲁能一拍胸脯,大义凛然地说道:“我知道!我的身形最小,又有防身的家伙!乌鲁斯大人!你就放心吧!我不光要保得少爷全身而退,也一定能救出莫愁姑娘的!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乌鲁斯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我们先离开吧。”白杰戴上斗笠,轻轻地说道。
稽邪骑在马上,正午的阳光晒得身上暖洋洋的,他显得有些得意。
身后的马车里坐着那位宝贵的小公主,她曾经一计,用二十人吓退他上百精兵,现在,终于落在了他的掌握之中。虽然现在她显得有些心情低落,离开集市一路上不说一句话,任他怎样气她逗她,都噤声不语。可是作为羟古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国主,他有信心,让这个小姑娘在自己的照看下重拾笑颜。
说到底,不过是个孩子嘛。
他想象着越摄珊闻讯后暴跳如雷的模样,露出一丝微笑来。
“大人!”扮成牧民的骑兵从马车后面赶上来,有些慌张地说道:“大人!有两匹马从后面赶上来了!我们只有三四人,大部队还离得很远,万一…”“慌什么?!你腰上的东西是用来砍树的吗?”稽邪瞥了一眼,吓的骑兵连往后退:“区区两个人就把你吓成这样了?!护住马车,不动声色,等他们上来!”
他从靴子里拔出匕首,插在马鞍上,用衣摆盖了起来。
两匹马跑近了,却是在营地上见到的那个少年和年轻男子。
“两位大人,又有何贵干呢?”稽邪一手横胸,懒洋洋的行了个礼。
“适才走得匆忙,忘了告诉你们…”白杰勒住马,和他并驾齐驱:“我的兄弟也学过几天医术,想替令妹号号脉,也许能帮到什么忙也说不定呢!”跟在后面的鲁能正想替他翻译,却听稽邪用一口纯正的天朝话说道:“哎呀,大人还真是个热心肠的人,不过妹妹的病可是会传染的,我是怕连累了两位金枝贵体,吃罪不起啊!”
白杰笑了笑:“萍水相逢,最是有缘,兄台若是再推拒下去,在下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了…”
后面一个骑兵“哗”一声将刀抽出半截来,被稽邪冷眼制止了:“如果让大人有什么怀疑,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是担待不了,我妹妹就在后面的马车里和我老母在一起,你们自己去看吧。”说着,策马向前跑了几步。
白杰心里明白,他是在努力博取他的信任,置死地而后生,这年轻人也绝非善类…他向鲁能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从马背上直接跳上马车,赶车的人连忙将车勒停了,就听见车里传来那老妇的声音:“我这就让小女将手伸出去,她的病不能见风,还请大人原谅!”
“无妨,号个脉即可。”白杰也不下马,跟着车溜达,看似悠闲,眼睛却一直放在前面的稽邪身上。
马车帘掀起一条缝,伸出一条手腕来,鲁能看见了,险些笑出声来。这分明就是老妇自己的手,老皮干瘪,皱纹纵横,如果不知道内情的人还真有可能被吓住,以为里面的小姑娘得了什么可怖的不治之症。他伸出四只扣住她的脉门,向白杰轻轻的点了点头。
见他示意,白杰突然从马鞍下面抽出一把刀来,一迭声惊叫着,四下胡乱挥舞!
一旁警戒马车的三名骑兵,车上的马夫,前方独行的稽邪统统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甚至有一个紧张的骑兵拔出刀来,只等主人一声令下,就要斩杀着诡异的天朝人了!稽邪调转马头,赶紧跑了过来:“出了什么事?!你想做什么?!”
白杰停下动作,一脸惊慌得看着他们:“你、你们没有看见吗?!刚才就在我面前,就在这么近的地方!有一只马蜂…!你看!往那个方向去了!”
稽邪冷冷得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你突然拔刀,只是为了驱赶马蜂?!”
“我、我又不会用刀,不然还能干什么?!”白杰理直气壮地回瞪他们。这些在马背上呆了半辈子的男人当然看出来了,这个白净的像姑娘一般的天朝人,不但不会用刀,就连骑在马上都显得歪歪斜斜,摇摇欲坠。一阵哄堂大笑中,白杰显得有些窘迫,向马车上的少年挥挥手:“小四!我们还是走啦!这么不礼貌的人,我们的好心真是白搭了!走吧!…”
“本来就不需要大人的关心。我们大漠人天生天养,自有天神眷顾,天朝的人,又怎能奈我如何呢?”稽邪冷冷地说道。他的弦外之音,白杰听得清清楚楚,心下大惊。这时,身披斗篷的少年已经从马车上站了起来,看着白杰向自己伸出的手,连忙一把抓住,被用力扯到了马背上。
“希望你妹妹能不药而愈了!”
白杰气呼呼地说了一句,拉起同来的另一匹马,掉转马头,一溜烟向来时的路跑掉了。
羟古骑兵们对着他的背影又是一阵哄笑,嘲笑天朝的男人竟是如此不济,稽邪摇摇头,策马走到了马车边上,车里人影卓卓,他低声道:“小公主,你就死了心跟我走吧,你的朋友们是不可能从我手里将你救走的。天黑以后,我们就可以渡过边境,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咱们就在羟古境内了。”
车里的人发出近似啜泣的声音。
稽邪笑了下,下令部众全速前进。
白杰一口气跑了好远,回头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影的时候,才气喘吁吁的低下头,看着怀里身披斗笠的少年,急切地问道:“莫愁姑娘!你一切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