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男子递过来的弓,乍看上起黑漆漆,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督越接到手里便皱起了眉头。
沉甸甸,竟然是生铁打造!
大漠男子常用的弓箭,通常都要求柔韧,再加上大漠各国并没有天朝那般精良的制铁技术,所以这种生铁打造的弓实在是罕见!督越在心里掂量了一下,突然对男子伸出手:“拿来!”“什么?”“箭!这样的弓,一般的箭怕是无法承受!拿你的箭来!”
男子不易察觉的笑了一下,从鞍上的箭囊里取出一支很长的箭矢来。
这只箭依旧是生铁打造,沉甸甸,很难相信能飞出去多远。亲兵们都在心里为小主人捏了一把冷汗。
督越把弓扛在肩上,突然从马背上跳了下去,一脚踩在弓下端,身子往后仰,一手开弓,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周围的人还没搞清楚他这样怪异的姿势所为何时,铁箭已经发出一声尖啸,破空飞出!高空中的老鹰一下被贯穿了胸腹,凄厉的叫着,从空中跌落了下来!
不光是王子所带的亲兵,就连独眼男子的属下们也发出了一阵欢呼声,督越得意的将铁弓交还给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男子突然拍马,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不要跟着我!”仓促对自己的亲兵下令,小王子连忙翻身上马,紧紧追了上去!
跑到两方随扈都看不到的地方,男子停了下来,督越赶上来和他并驾齐驱:“喂!现在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用他仅剩的一只眼睛紧紧盯着他:“尊贵的王太子殿下,你听说过呼那图这个名字吗?”
督越愣了一下。他当然听说过。自己的祖父日逐王贲布卢斯,当年正是被羟古国主的呼那图赶出王庭,郁郁而终的。父亲为了给祖父报仇,带兵席卷曼城王庭,将呼那图旧部家眷赶尽杀绝,老国主呼那图在三阳关败走,损兵折将,逃进戈壁后挥剑自杀了,他儿子先贤野率部继续向北逃窜,至今下落不明…这段历史一直是王庭最最禁忌的话题。所以他只是看着面前的独眼男子,什么都没有说。
“你知道…我看出来了。”男子冷笑一声,他挑起自己蒙眼的黑布,露出一个失去了眼珠的眼眶,塌陷,恐怖:“这个,就是在你的父亲犯上作乱的战斗中造成的,他亲手所为…我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给他的儿子也留下一点纪念。”
他的威胁,丝毫不能让督越感到害怕:“胆敢对我的父王不敬,你的胆子真是不小啊!”
男子仰天大笑了起来:“很好!很好!稽邪总算是后继有人了!你不想问问我的名字吗?小王子,当年我可是和你一样,是全羟古的希望和未来啊!”
“先贤野,是你吗?”督越的手心里渗出汗来,他猛地拔出鞍上的马刀,警惕的看着他。
男子回以他冷漠的眼神:“真是失礼…你不该叫我一声叔叔吗?”“如果没有对我的父王口出狂言,我倒是可以对你客气一点,但是现在…你想干什么,尽管放马过来吧!我会代替我的父王,挖出你另外一只眼睛!”
先贤野坐下的马突然腾起前蹄,焦躁的长啸一声,他的脸色有些可怕,紧盯着面前的孩子:“这也是你的父亲教你的吗?!”“父王教诲我,羟古的男人可以为了尊严死去,但不能在耻辱中生存!”
“很不幸!我的父王也是这样教诲我的!”先贤野的刀突然向他头顶劈落!督越举刀搁挡,只觉得虎口生疼,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先贤野的力道已经有所收敛,却还是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接下一刀:“就是因为稽邪!!就是因为他!我在耻辱中偷活了这么多年!能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他一边咆哮,一边攻击,督越在马上渐渐不支,他咬紧牙关,开始为自己的鲁莽感到稍稍后悔了。
“…既然遇见你,也省得我前去发战书了!”先贤野猛地用力砍向自己侄儿的右肩,力量之大,足以将他的右臂生生砍下来!督越连忙招架,却整个人被从马上掀了下来!他重重的落在地上,右肩伤口几可见骨,立时血流不住!
“你就这样回去吧。”先贤野在马上傲慢的看着他,刀背扛在肩榜上:“告诉你的父王,伊琉斯就要对羟古发兵了!让他和你的母亲洗干净脖子,等羟古真正的继承人回到曼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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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延青经过皇宫书房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个他认为很难会想起来的人。
她从小就对书简充满了兴趣,女儿家的玩意似乎没有一件入得了她的法眼。刚刚十岁的时候她就已经对他的书房失去兴趣了,曾经怯生生的拉着他的衣角,询问她是否可以到皇宫的书房里来看看。
他已经忘记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的了。总之在她娘亲事发之前,他一次也没有带她来过。想想看当时也许曾动过带她来的念头,只是事务繁忙…不知道日后为奴为婢的时候,她到过这里吗?
“大人?”
跟在身后的宦官小心翼翼的问有些失神的他。
他摇摇头,真是年纪大了,总是爱胡思乱想。心里这样想着,他还是迈步走进了书房,反正和陛下约定的时间还早,不妨转一转吧。
走进书房,他才发现这里不止他一个人。
一个年轻的小吏靠在角落里,如饥似渴的看着膝上的书简,他的脸还带着少年的稚气,眉宇间有种东西让苏延青心里涌起了一种怀念…不等他出声制止,跟在他身后的宦官已经呵斥起来:“大胆!太傅大人在此!还不起身迎接?!”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吏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老人先是一愣,马上翻起身跪在地上:“请大人赎罪!…”
“起来吧,不必多礼。”苏延青走上前,拿起他落下的书简,不禁皱起眉头:“天朝志?我认识一个人,也对这本书很感兴趣呢…你小小年纪,难得会喜欢看这么艰涩的书。你叫什么名字?谁家的子嗣?”
能够出入宫中书房的,就算是不入品色的小吏,也一定是皇亲贵戚子弟。小吏爬起身,面色恭谦的低下头:“回大人的话,卑职名叫于安邦,是御史大夫的门人。”
苏延青又皱起眉头来。少年敏感的意识到,他不是对自己的名字有意见,就是和御史大夫有什么罅隙,一时间更加不知所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