莥文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身上却穿着羟古将军的服色,帽子上插着长长的雉尾。
他今年五十出头,终于如愿以偿做了奚充的国王,得意洋洋之际也不曾忘记过——虽然已经将王室宗亲屠杀殆尽,可唯独走脱了两个小畜牲——奚充的两位王位继承人。更加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虽然他从即位以来,一直派人四处寻找他们的踪迹,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传闻在乌墫避难的安齐斯王子居然只身一人回来找他了。
要说在荻托斯与安齐斯兄弟之间,从小比较讨他喜欢的还属安齐斯。
有野心,可是才智平平,却有过度膨胀的自信,安齐斯是一个很容易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可是太子荻托斯就不一样了,他虽然看上去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可是莥文知道,这家伙心里比谁都明白,只不过对谁也不说实话,这样的人让他如同芒刺在背,恨不得一刀杀了才解恨!
安齐斯的回归,倒是为他带来了不小的好运,他跪在他的王座前痛哭流涕,请求他的宽恕,诉说自己流亡外国,颠沛流离的苦楚,一个不被重视的第二王子,哪怕在自己的国家里做一个庶民,都再也不愿意踏出国土一步。莥文相信他所说的,这个男人从小娇宠惯了,自然是吃不了苦的,又不像王太子有家眷陪伴,冒着生命危险回来祈求他的宽恕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只不过,安齐斯带来的一个情报,才真正让他收起了杀他的念头。
原来天朝军队最近活动频繁,是要向羟古用兵了啊!他心里不禁马上打起了小算盘——王太子荻托斯听说正在羟古王的保护之下,与其等着他联合了羟古王来讨伐奚充,坐以待毙,不如乘此机会与天朝联手,不光可以重创羟古,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把荻托斯那家伙连根拔掉!还有他的家人,他那讨厌的小儿子!……
莥文在马上冷笑起来,身后这五千精兵,正是依照安齐斯带来的天朝官员的书信,赶去与天朝军队会合的。
“安齐斯!安齐斯!”
他回头大声喊了起来。
安齐斯挂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跑上前来,连日奔波让他的面色更加苍白了,但是如果吃点苦头就可以顺利做上王位的话,他什么都可以承受的:“王叔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你带来的那封信,那个叫做白杰的天朝人,真的就在前面迎接我们吗?!”
“当然了!王叔大人!白杰是天朝的御史大夫!怎么可能会言而无信呢?!更何况,他们还要仰仗着叔父的五千精兵骗开曼城城门,一举拿下羟古呢!王叔大人现在所要担心的事情,应该是如何与天朝瓜分羟古土地吧?!”安齐斯巧舌如簧,自己心里却没有什么底,所谓的书信,是那个女官交给他的,叫白杰的大人,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但是乌墫夫人乃是天朝公主,想必与天朝高官取得联系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吧?他的心里在嘀咕,莥文与天朝联手大破羟古之后,天朝会不会依约除掉莥文,帮他坐上王位呢?
“你小子可给我小心一点!”莥文斜眼看着他,嘴角上带着冷笑:“要是没有什么天朝军队在等我,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侄子当然不敢!一定效忠王叔!”安齐斯吓了一身冷汗,连忙垂下头去。
“大人!大人!”
前面探路的骑兵飞也似的跑了回来,高声叫道:‘前面发现了天朝军队!可能有一万人左右!”
“挂得谁的旗号?!”莥文心中一阵狂喜,就听探马回道:
“一面是白字旗,一面是卞字旗!”
这下,狃文对自己的侄子可是信实了,他令旗一挥,大声喊道:“全速前进!与天朝军队会合!”
*************************************************************************************************************
探马来报的时候,天朝军队正在原地休息。
白杰一身戎装,和卞禹一起回到马上:“探实了吗?领兵的是什么人?”
“只有些杂乱的旗号,看不出什么人带兵,大约有五千人的样子!可能已经发现我们了,正在向这边全速前进!”探子气喘吁吁的答道。
卞禹皱起眉头:“这些羟古人还真是不死心。大人,我们一路追击羟古人,难道他们就要在这里和咱们一决上下吗?!”“五千人,想要迎战我们一万精兵…”白杰冷笑一声:“还真是稽邪的风格!卞将军,你记得昨天我们路过的那个峡谷吗?”“大人说的…难道是那个断头谷?”
“对,那个山谷毗邻峭壁,只要将羟古人赶进去,他们就不得不向深渊撤退,到时候不就是赶鸭子下水,能将他们一举歼灭吗?”“可是大人,那座山谷地势险峻,万一敌人有所埋伏…”
“我当然考虑到了。”白杰拉紧缰绳,冷漠地说道:“断头谷两旁古树连阴,站在谷顶根本看不到山谷里发生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将士兵埋伏下来?我们一路追击敌人,他们又怎么可能绕到我们背后去,一方面与我们正面交锋,一方面在背后设置埋伏呢?”
“大人说的极是!”卞禹轮起长戟,年轻的脸上英气勃勃:“就按大人所说的,即刻列阵应敌,将他们赶向断头谷!!”
**********************************************************************************************************
稽邪策马立在山谷顶上,强劲的风吹拂着他头盔上华丽的雉尾,青兽王旗在头顶上迎风飘扬。
脚下是山谷中遮天蔽日的古树树顶,身边羟古的三千勇士严阵以待,平坦的谷顶黑压压一片骑兵,却出人意料的安静,就如同屏息凝神的野兽,静待猎物的到来。
慕目达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战场,他握刀的手有些颤抖,这绝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激动,不可抑制的兴奋,他想起离开家门前老父的谆谆教诲——羟古的男人在战场只可前进,不能后退!如果能在为国主效忠的战斗中死去,将是男人最大的荣耀!……
“一眼望下去,根本看不到谷底的情况!大人!”他焦急地看着身边气定神闲的稽邪:“如果贻误战机,让天朝人退出来,我们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不要着急啊。”稽邪抬眼看看他,笑了笑:“我自然早有准备,无论是天朝人,还是奚充人,只要进入这个没底的口袋,就只有去而无回。如果能活捉了天朝大将,慕目达,我就让你接替留守王城的贺先禅,做羟古的大将军!”
明知道他是在说笑,慕目达还是觉得热血沸腾:“大人!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大将军我现在还无法胜任!可是我向你保证!慕目达活在这世上一刻,就要为大人战斗到死!”
稽邪笑了起来,提在手里的刀背轻轻敲了敲他年轻的肩膀:“我相信你!现在我们是一条战线上的同伴了,为了羟古的荣耀,当然,还不要忘记那些等我们回去的人!不要忘了他们。”
慕目达愣了一下,却很快明白了,马上点了点头。
远处,人马厮杀的声音已经渐行渐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