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邪放下手中的皮卷,说不出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上面的内容,你都看过了吧?”他稍稍抬眼,问跪在一旁的贺先禅:“说说你的看法吧。”
将军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开口:“乌墫国主战死,王位传给了那个一向体弱多病的王弟,加上前线大部队遭到重创,军心慌慌,如果这时候出兵,那乌墫与我简直就像是探囊取物一般…只不过,和莫愁姑娘事先订下的契约也不能不考虑在内。要说这女人还真是不简单,就好像早有预料一般……”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男人在案上不耐烦的敲着手指。
贺先禅咽了下口水:“乌鲁斯也死了…我听说,莫愁姑娘大病一场,快一个月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不知冷不知热,可惜一个那么聪明的女子,恐怕要一蹶不振了…”
“她不是那么软弱的人!”稽邪站起身,焦躁的来回踱步:“乌墫的战事如何?天朝有没有打算介入?”
“曾侯珊即位,听说令一些部族首领很不满意,他们虽然没有公然支持冒珊,可是也都不准备派兵支援王庭军队,冒珊自从越摄珊死后,气焰愈烈,势不可挡,听说王庭军队正在苦战中,情势不妙…天朝那方面,一来也是新皇即位,内乱未平,二来也是忌惮我们羟古会不会乘秋天兵强马壮的时候,对他们发动突然袭击,所以迟迟没有出兵的消息。”
稽邪冷笑了一声:“不知道那天朝的新皇帝是聪明过人呢,还是身边有什么了不起的谋士。他们这叫坐山观虎斗,王庭虽然有他们的平湖公主,可曾侯珊是出了名的病秧子,在国内不得军心,他们迟迟不出兵,是想一旦冒珊胜利了,就可以转而支持冒珊,从而一如既往得到乌墫的支持。哼,虽然是卑鄙了些,不过换作是我,也会出此下策的。”
贺先禅似懂非懂,却还是认真听着。
“准备一下吧。”稽邪停在窗边,眺望着远处一片金黄的草原:“看来我们最近要出一趟远门了——不要带其他人,就你和我。”
贺先禅惊讶得看着他的后背:“去、去哪里呢?”
“凤凰要落下的地方。”他微笑着,似乎可以看到远方他想见到的一切:“该是起飞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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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武君疲惫的走进毡房,却发现已经有人在那里等她了。
许久不见,鲁能整整瘦了一圈,眼睛下面带着深深的黑眼圈,他的衣服还算干净,却还是显得风尘仆仆,憔悴的样子吓了武君一跳,连忙赶上前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他看着她,突然低下头去,将额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鲁能?!”
“是我害死了将军。”他低声说道,声音几乎泫然欲泣:“是我害了他…如果早点下手,如果把他们分开……”“究竟出了什么事?”周武君的身体颤抖了起来。“有人在山上看见了,将军护送越摄珊,他看到了我的脸,所以才没有杀了我,可是那个人…却把他给射死了!为了不暴露我的身分,为了能够继续为他效力,为了……”
“不要再说了!”武君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要再提勾栏山,不要说是我给你的地图,所有的事情,统统不要说出去!求你了!你答应我!好不好?!”
他慢慢直起身子,看着她美丽的眼睛:“格里木带着阿犹兰逃走了,不是吗?所有的事情,他也知道,不是吗?…”“他已经逃走了!只要你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她眼泪汪汪得看着他:“求求你了!我们都不是故意的,没有人想要乌鲁斯的命!这都是意外!如果让莫愁知道真相的话,那么我……”
鲁能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可是…是我害死了他…”
“不是你的错…不是的…”周武君走上前去,将他的头轻轻抱在胸前:“是我的错…如果要赎罪,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可是不要再让我失去任何人了…只要挺过这一关,一切都会变好的,相信我,一切都会好得…”
鲁能紧咬牙关,眼泪还是不听使唤的从脸颊上滑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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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好些了吗?”
娜曲掀开门帘,迎面见到了刘丕湖,连忙问道,后者却遗憾的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就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你早上端来的饭菜都已经凉了,拿下去倒掉吧。”
蜷坐在床上的女子披头散发,目光呆滞,就好像已经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她偶尔会发出几声啜泣,却不见掉下一滴眼泪来。刘丕湖知道,这种情况是最最危险的。
娜曲叹了口气,将凉掉的饭菜端了起来:“右夫人呢?虽然人心惶惶在打仗,可是她和新国主的婚礼也要开始筹办了,怎么今天一天都没有看见她?”“她昨晚陪了莫愁一夜,我担心她的身体,就让她先回去休息了。”“噢…”娜曲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声,要走出门口,却又收住步子:“刘先生…你知道那个老跟在夫人身边,叫做鲁能的年轻人,他有没有从前线平安回来呢?”
“鲁能?”刘丕湖皱了下眉头:“不知道啊,好久没见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不…没事。“娜曲摇摇头,端着饭菜走出去了。
刘丕湖回头看看在床上缩成一团的莫愁,这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女孩了,暗淡无光,魂飞魄散,就好像躲回自己的厚壳里,倔强的不见任何人。他掀开门帘,看娜曲确实已经走远了,才慢慢走到床边:“夫人…夫人,你听到我在说话吗?”
她毫无知觉,呆呆得看着前方。
刘丕湖叹了口气:“我原本是不想告诉你的…可是你再这样不吃不喝下去…都已经这么多天了,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你不理我可以,可是这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了……”
她依旧毫无反应,什么都不听,什么也听不进去。
刘丕湖将两手搭在她枯瘦的肩膀上,郑重其事得看着她:“既然你在为将军的死悲痛,既然你还是冠着拓辛的姓氏,你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因为再这样下去,就算是你死掉了,泉下见到将军,他也一定不会原谅你的!因为——在你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将军的骨血!你已经是个有身孕的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