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中学对面，有一家绿苑酒吧。
那酒吧是一个四川老板开的，装饰得很华丽，主要是面对周围几家大的工厂。三江中学的学生们也有去的。但很少，能去“泡巴”的生学，十有八九，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女。有几个长去的学生，酒吧里的服务员都认得了。
这天晚上，晚自习的铃声响过以后，酒吧里进来一对男女，一看他们的年龄、穿戴和肩上的书包，就知道又是对面三江中学的学生。
男生唤女生吴小莉。
女生管男生叫刘征。
刘征留分洋头，很“酷”的那种发型，右边的耳根好像还染了一束鸭黄色的秀发，半隐半现，不细心看，还很难辨出那是他专门染上去的。他穿一件银灰的夹克衫，打一蓝底白点儿的领带，可里面的白衬衣有些脏了，特别是领口处，有着淡淡的汗渍。
吴小莉到是挺爽的，蓝花格的衬衣扎在象牙白的绷裤里，外面是一件没有系纽扣的真皮的黑色背心，宽宽松松地护在胸前背后，纤细的指甲上，好像还涂着淡淡的指甲油，灯光里一照，很鲜亮的！
他们是挽着手走进绿苑酒吧的。
进门时，刘征示意吴小莉，让她跟着玻璃门一起转，还给她提着挺重的书包。他们选在靠窗的一个包厢里坐下后，吴小莉笑盈盈的看着刘征，刘征呢，每点一道菜，都要指着菜单给吴小莉看，还小声问她喜不喜欢吃之类？
吴小莉握一张洁白的餐巾纸，不时地轻擦嘴角，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点又摇头，脸上的表情，始终挂着甜甜的笑意。今天，是她的小生日，刘征提前几天就说要请她吃饭。
他们点了“雪山飞豹”、“水中望月”等西式菜肴，以及三香肉丝、腰果虾仁什么的，都是些挺雅的菜名儿。最后，点到酒水时，刘征颇有见的说：“咱们来杯‘XO’吧？”
刘征说，昨晚上他和几个哥们在这儿喝得就是“X0”吴小莉惊讶了一下，说：“是吗，那得多少钱呀！”
刘征说：“不是买一整瓶，可以一杯一杯的买。”
“好喝吗？”
刘征说：好喝，意大利名酒吴小莉瞪两大眼，说：不对吧，‘X0’，是法国葡萄酒吧？！
刘征好似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对对对，是法国的，是法国女人们最喜欢喝的葡萄酒。”
吴小莉说：“算了吧，那种洋酒贵得很！”言外之意，她也不会喝酒，要那么贵的名酒干什么。可刘征爽气地不得了，果断地说：“就喝‘X0’。”
刘征就想在吴小莉面前摆阔，他跟吴小莉说了，他父亲是个火车司机，母亲在一家外资企业做事，家里的钱就供他一个人读书。他打算高中毕业以后，如果在国内考不上“名牌”，就力争自费到国外去读书。还说，走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把吴小莉带上。
刘征和吴小莉，虽然是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但他们不是一个班。他们是在一次校外活动时认识的。
小莉的父母是当地驻军，她跟随父母走南闯北，已经换了不少学校。她的功课不是太好，可她的普通话说得相当好！刘征为学校广播站写的每一篇稿子，全都是她吴小莉一字一句的广播出去的。平时，他们很少接触，高三的课程太紧，很难碰到一起去。
今晚，是吴小莉的十六岁生日，刘征提前两天就说好，要单独为她庆贺。
还好，今晚两个班级的老师都没有“拖堂”，晚自习的铃声响过之后，他们如约而至的在校门口的报栏跟前见面了。
他们首选了绿苑酒家。
酒店里，为他们服务的是一个扎着黄手绢的女人，从那女人的涂脂抹粉上，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但，从她右手无名指上戴的那个银亮的戒指上，可以看出她是结过婚的女人。她对刘征和吴小莉的服务很周到，给他们摆好碗筷，理平洁白的口布，点菜时，还给他们介绍酒店里今天进了什么新鲜的蔬菜和淡水鱼，看他们把茶水撒在桌上时，及时拿来擦布帮他们一点一滴的擦干净。尽力给他们营造着舒适的环境。
饭桌上，因为他们没要蛋糕，没点蜡烛，就那么尽善尽美地点了几道菜，有滋有味的吃起来。酒店的人，没有谁能看出他们在庆贺生日，以至为他们服务的那个扎黄手绢的女人，都不知道今晚是那个男孩为那个女孩庆贺生日。
不尽人意的是，当晚酒店的客人太多，他们所点的几样价格稍高一点的菜，都未能如愿，尤其是他们要的“雪山飞豹”、“水中望月”之类的稀罕物儿，全都换成油炸花生米，粉丝萝卜丝了。尽管如此，有几道小菜还是那扎黄手绢的女人从外面小摊上悄悄端来的。但，刘征和吴小莉始终沉浸在友情或朦胧的爱情中，并不知道当晚的菜肴来自何处。
买单时，刘征摸出了两张皱皱巴巴的百元大钞。想必，也正是因为他身上有了那两张大钞票，他才敢壮起胆子，点了那种价格昂贵的“XO”和“飞豹”、“望月”之类的西式餐肴，尽管他们每人只要了一小杯“XO”，可那种进口的酒水，每一小杯都要用两位数来计算的。那个刘征怎么也没料到，为他们服务的那个扎黄手绢的女人，只收了他们22块钱。
刘征拿着他买过的“单”往外走，自认为人家算错了，让他讨了便宜。可当他看到票据的后面两行小字时，那顿时愕然了！
今晚他们喝得不是“X0”，而是本地产的普通葡萄酒。再继续看下去，刘征忽而把发票圈了起来，他不想让吴小莉知道底下的内容！
原来，酒吧里，那个扎黄手绢的女人，是他们家楼上新搬来的小玉她妈，她深知刘征的妈妈每天给人家送碳挣钱不容易。发票的背面建议他：以后别再带人到这种地方来！落款是——你家楼上，小玉她妈。
原载《故事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