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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橄榄树

沉默了片刻,女孩拉起我的手,“走吧,我带你去见长老。”

我的栗色马驹第一次载了两个人,我也第一次在马背上感受到了从背后传来的温暖。

在马上,女孩告诉我她叫纸鸢。小时候,她并不叫做纸鸢,她只是喜欢看着天空中的飞鸟发呆。她熟悉两峰村的每一只鸟,就像熟悉自己的每一个指头。她羡慕鸟儿有一双翅膀,能够自由飞翔;同时她又觉得这些鸟都白长了一双翅膀,如果自己能飞,一定要飞出两峰,去看看山的那一边,是无数的高山,还是传说中的大海。每个草长莺飞的二月天,小孩们都要趁着东风放纸鸢,偶有一只纸鸢断了线,消失不见,她就会高兴一阵子,就好像自己也跟着不见了一样。在她看来,不见了,就是去了外面的世界,而它们去了不再回,证明它们在外面的世界待得很愉快。所以,她缠着娘,非要改名叫‘纸鸢’,期待着自己有一天也能不见了。娘知道,女儿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只是想看看而已,就像自己年轻时候那样;再过些年月,当她结婚生子以后,她就会渐渐忘却曾经想要去外面看看的想法,只想好好的守护着家人,一直到老,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所以,娘答应了她的请求,只当是给她一个心理的安慰。而纸鸢却没有像娘一样,渐渐地忘却当初的想法。相反,那个想法由最初的一颗种子,变成了茁壮的大树,而且还在继续生长。当初一起放纸鸢的玩伴,陆陆续续为人父母,而纸鸢却接二连三地推脱了好几门婚事。纸鸢不想被男人和孩子捆绑住她那双原本就看不见的翅膀,而娘也不想纸鸢因为那个想要一去不回的可怕想法而耽误了一朵花最美丽的时间。

纸鸢家的树屋离湖不远,还没来得及听她讲完故事,我们就到了湖边。

纸鸢指着远处一圈围着篝火做祈祷的人说,“长老就在那里,先等一等,等他们做完祈祷。”

刚下马,就听见咒语和祈祷的歌声,都是我听不懂的语言,纸鸢也不太懂,这些人是不同于他们的族类,有着自己的语言和文化。两峰村向来是个包容的地方,他们早就认识到缤纷世界闪耀的美丽,是因为她没有分开每一种色彩。这个黑色的族群,给两峰村带来了欢快的音乐和舞蹈。而两峰村也为他们提供了一片自由的沃土。

吟唱完毕,几位素衣女子点燃了一只扎着草人的木筏,将其推入湖泊出水口,顺流而下。湖边的送葬队伍目送着木筏远去后,三三两两的散去。这时,纸鸢拉着我,去问长老。

长老背对着我们,和几位老者在篝火边商议着什么。纸鸢上前道:“长老,这位公子有一事相求。”

长老缓缓的转过面来,他棕色的皮肤在夜里颇难看清,深陷的眼窝里两只煞白的眼珠却异常触目,花白而短的头发,花白而长的胡须,张口是异域的音调,“我知道了,我的孩子”。

纸鸢望了望我,显出疑惑的表情。

长老接着道:“你娘已经告诉我了。”

“我娘?她说什么了?”

“你娘说要将你许配给这位公子。”

我望着纸鸢,眼里脸上尽是不解,纸鸢亦然。

长老向我走近了几步,我能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年轻人。”长老对我说:“我见过你,今天早上送葬的时候,你和你的朋友站在路边。”

“长老好记性。”

“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我心中暗想:长老是不知道我杀人的事。

我还不知道怎么回答,长老继续说到:“你的指间虽有猩红的血,但你的眼里纯净无泥。”

我抬起头,看着长老,仿佛看着一尊神像。

我感谢长老对我的理解,我感谢长老认为我是善良的,但,我不能和纸鸢姑娘在一起。说不上为什么,但我的内心就是没有答应的声音。“长老,也许是纸鸢母亲搞错了,我和纸鸢姑娘之间没有什么的。”

我望着纸鸢,希望从她的眼睛里得到能支持我的目光。但我并没有从她的眼睛里,得到我想要的目光。她的目光里,隐藏着其他的东西,某种我所不愿触及的东西。因为我一旦触及,就会伤及人心。

纸鸢没有说话,也没有看着我。她将头偏向一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也像是在逃避着什么。我好想纸鸢她娘也在现场,好当面和她说个清楚,但现场只有我、纸鸢、长老以及村里的几个长者。

“纸鸢她娘没有搞错,一切都是天意,你来到这里,去到她家里,你一个人,纸鸢也一个人,正好合适。”长老迎着习习的夜风,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

纸鸢这时低着头,没有说话。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我不能答应这门亲事,原因如前所讲,我不会在此久留,出去后我自身难保,怎么保护纸鸢;另一方面,我不能拒绝,那样会伤了纸鸢的心,我不想在纸鸢这么年幼的时候,给她留下一个难以抹去的阴影。

最好的结果是纸鸢能理解我,让我走。“纸鸢,快告诉长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话说完,只希望纸鸢能明白我的意思。

“长老,我要和他一起离开两峰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纸鸢还是没有改变主意,不过她似乎也不太在意她娘给她定的这门亲。看来我必须要在留下来成亲和带纸鸢出去之间做出选择。留下来,绝不可能。

刚才在纸鸢家里我脱口而出说出去是因为有要紧事的时候,脑海中倏忽闪过莉亚·氐桑的影子。我不敢肯定,但我总感觉姑苏一别并不是终点。而我的身世,依然成谜,我不能留在这里。带纸鸢出去,也不可能,我身上不仅有两条人命,还带着一个不知道会招来什么后果的消息,纸鸢跟着我,太危险。

两难。我必须要决断。

“长老,我不能和纸鸢成亲。我在外面已有家室,就像你们的传统里,爱情要用生命去证明一样,我和我妻子的爱,也至死不渝。”话一出口,我脑中满是莉亚·氐桑的样子。想着她,我的话才有力量。

长老温和地望着我,平静的目光中,有很多复杂的东西在流动,有思考,也有审视。我迎着长老的目光。

“年轻人,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一个人。”说着,长老将头转向纸鸢,“那个人不是你。”顿了一下,长老望着纸鸢的眼睛说:“而在你眼中,我只看到一团漆黑。”

长老转过身去,对那几个长者说,“我不能主持这样一场婚礼,他们的心中都没有对方,他们的名字不能并行写在同心石上。”

“我本来就没打算和他成亲,我只想出去。我一直都想出去,我娘是知道的。以前没人出去,我找不到伴,现在他要出去,我正好和他一起。”纸鸢急冲冲地说道。

长老转过身来,问纸鸢:“你考虑过你娘的感受吗?”

纸鸢没有回答。

长老继续说:“你娘知道你想出去,给你安排这门亲事,也是想留住你。起初,我也赞成你娘的想法。因为我觉得,你这么俊俏的姑娘,没有人不会喜欢,只要你们其中一人心中有对方,这婚事就能成。不过现在看来,老夫之前的判断错了。”

“长老,不是纸鸢姑娘不可爱,只是在下已有家室,我不能对不起我的妻儿!”我不想让纸鸢觉得是她的问题。

“老夫明白,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长老叹了口气,“不过年轻人,来到两峰村不容易,靠的是天意。离开两峰村也不容易,要的是毅力,你行吗?”

听长老这口气,是要给我指路。“我能行!”

“我也能行!”纸鸢也说道。

不过长老并没有理会纸鸢,只吩咐她在篝火旁边等待,然后领我进了林边的小木屋。

木屋里只有一盏油灯,长老的脸看上去更加幽暗。透过屋上的天窗,我看到夜空中的星星排列成不同的形状。长老对我说:“年轻人,你要是想出去,最好等明天晚上。”

“现在不行吗?”

“今夜天象异常。你若今天出去——要是能够出去,到的也可能不是你原来的世界。”

“明晚,怎么出去?”

长老深沉地叹了口气,望着我的眼睛说:“没有人确切的知道怎么出去,试着出去和出去了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过。先祖留下的典籍里,关于走出两峰村,只有四个字的记载。”

“哪四个字?”我像一个孩童急切的想要知道谜底。

“青山归元。”

“什么意思?”

“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意思。其他的三个字都好理解,而这个‘元’字,在这里究竟是理解成‘万物之始’的意思还是‘本来’的意思,没人知道。又或者说,这个字原本是‘远’,只是因为年代的关系,走之底掉了,变成了‘元’字。所以,这句话至少有三种解释。”

我心里急速的回忆着,回忆我在长安大牢里看过的各色书籍,回忆里面对‘元’字的解释。除了长老提到的两种外,‘元’字还有‘为首’,‘姓氏’,‘气’等释义,不过,既然‘青山归元’这句话是关于走出两峰村的,那么这个‘元’字应该理解为长老提到的两种解释之一。但是,究竟是哪一种呢?如果是‘本来’的意思,那到好理解了,回归到本来的世界。如果是‘万物之始’呢?难道要回到这个世界的最初,时间的起点?我想象不出来,那是怎样的一个画面。至于‘远’,是‘远方’,还是‘永远’?两种解释都让人感觉是要去人们常说的另外一个世界。

“虽然目的地不能确定,但我能确定,离开这里的方法。”

“长老请讲。”

“多年前,我还像你一样年轻的时候,村里有个年轻人,因为不接受父母安排的婚姻,执意要离开两峰村。他趁着祭祀的时候,偷取了先祖留下的典籍。他消失以后,人们在青山顶上找到了典籍。我仔细的查看过山顶,在断崖处有两个较深的脚印,年轻人一定在那里伫立了很久。然后跳了下去。”

“你怎么肯定?”

“没有回来的脚印。断崖处很危险,平常人迹罕至。而且断崖附近寸草不生,所以一旦有人去过,脚印十分明显。那天,青山顶确有一行延伸向断崖的脚印,只有一行,也就是说,那个人没有离开过断崖。”

“没有尸体吗?”

“没有。青山脚下我们都找遍了,不见尸首。”

“也就是说他成功的走出了两峰村?”

“不知道,因为他再也没回来过。”

“其他人怎么不知道这件事?下午在湖边,妇人们都说千年来从没有人走出过两峰村。”

“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出去,肯定会引来无数人效仿。当时的长老不想两峰村因此变得不平静,也不希望青山脚下变得白骨累累,吩咐我们在场的所有人,不能将这件事传出去。只说那个年轻人因为偷窃典籍,被处决了,葬在乌山。”

“这和天象有什么关系?”

“村里的老人们说,但凡有外人进入两峰村,当天的天象都不异常。反过来说,只有天象不异常的时候,才会有外人进入两峰村。来如此,去也应当如此。而且那个年轻人离开那天,天象正常。”

“这么说,我能不能走出两峰,还是不能确定?”

长老捋了捋胡须,“天意,毅力。年轻人,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要答应我,不管明天你是否改变主意,都不可以透露我们谈话的内容。”

“我答应你,长老。”

“关键是你那两个朋友,你既不能一声不吭的走,也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的真实动向。”

“我悄悄的走了他们应该不会太在意吧。”

“不行,他们一定会追问的。我看他们俩像是一对,明天我带他们去青山举行个仪式。你们就在青山告别。”

“怎么告别?”

“你就说你自觉对不住纸鸢姑娘,没答应她娘安排的婚事,为了断尘缘,自愿出家三年。这三年里,你要断饮断食,终日面壁,与世隔绝。当然,这只是说给别人听的。明天你在青山寺里待到晚上,就可以冒险回你原来的世界了。等你走后,过一段时间,我再告诉他们你身染沉疴,不治而亡,埋于青山。”

“多谢长老!”

“好了,时候已经不早了。今晚你就别去纸鸢他们家了,我怕你不小心说漏了嘴。今晚你就去我那儿,明早我再派人去请你的朋友。”

我拱手作谢。

出了小屋,长者们还在等着长老。纸鸢已经回去了,连同我的栗色马驹。我跟着长老回到他的住所,他就住在离湖不远处的一颗巨树上,从他的树屋窗口望出去,可以俯瞰整个两峰村。白天琥珀色的湖泊缀满了钻石一样的星星,万籁俱静,只有布谷鸟不时发出几声鸣叫。

我躺在长老为我安排的藤条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不是床的问题,是心。我看着天上的星辰,看不出它们有什么异象。不知那些星星上,是否也有人如我一般,辗转反侧。我必须要冒那么大的险吗?毕竟那是一个无人证明可以成功的实验。我必须要冒那么大的险。因为在这里,我将永远不知道我身世的谜底。就像我不知道星星上的秘密。我必须要出去,我原本就不属于这里。

对王冲和邵姑娘来说,身世并不重要,因为他们从未忘却过。或者说,他们反而希望忘却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在不用交税,不用看衙门脸色,民风淳朴,没有恶狠狠邻居的两峰村,过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而对我来说,身世却是我从未拥有的东西。人不都是这样吗,为尚未得到的事物付出所有。另外,两峰村固然美丽,但我心里更多想念的是——姑苏。

出得去吗?没有人能给我确切的答案。但我相信,上天自有安排。就像上天安排萧老前辈带我从长安的大牢出来一样,我正是上天安排来为王冲和邵姑娘带路的。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将回到我自己的轨迹上,继续找回我的身世。

一夜无梦,睁眼到天明。

长老早在太阳射出第一缕光辉以前,就已起床,做早祷。

我在悠长的祈祷声中,沐浴晨光。随着阳光由熹微变得明亮,四面八方的祈祷声也汇聚成一条壮阔的河。

一柱香以后,祈祷结束。长老睁开眼睛,吩咐两名孩童去请王冲和邵姑娘。在等待的时间里,长老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并要求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泄露。我问长老既然是秘密,又为什么要告诉我?长老说: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不想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又不能告诉两峰村的人,既然我要出去,就告诉我,希望有朝一日能解开这个秘密背后的谜题。另外,长老还送给我一把通体幽黑的匕首,并叮嘱我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拔出匕首,这匕首一旦出鞘,必见人血,否则会反噬主人。这匕首虽短,但剑气却很长,它会感受到持有者内心的力量,愤怒、决心、爱和希望都会转化成剑气,心中的力量越强,剑气波及范围越广,能杀人于无形。所以,这把匕首拥有一个诗意而恐怖的名字:随风潜入夜。

有了之前在姑苏交通衙的经历,我欣然接受了长老给我的这份礼物。

远远地,就听见王冲的声音:“今晚一定要和小兄弟不醉不休,要不是他,我俩怎么会有今天?”认识王冲几天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大声说话。一旁的邵姑娘面色红润,娇嫩如花。

长老又召集了几名老者,一同前往青山。纸鸢没有来,我的栗色马驹也不能送我最后一程。我只得骑王冲的黑马,让王冲和邵姑娘挤一匹马。

路上,又见到昨天的景象,百鸟齐齐向青山飞去。我问长老飞鸟们是不是去青山觅食。长老告诉我,百鸟是去青山朝凤,凡成年的鸟类,每日必去,风雨无阻。我脑中立刻浮现出《诗经·卷阿》里的画面:“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雝雝喈喈”。“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凤凰。”我很是兴奋。

“见不到的,凤凰是神物,不见凡人。”长老浇灭了我的兴奋,“能听到凤凰的鸣叫就不错了,你听”。说着,一阵类似箜篌的声音传来,心神荡漾。

一路秀丽的风光和凤凰沁人的鸣叫仿佛拉近了我们与青山的距离,正午时分,我们便来到青山脚下。栓好马,步行上山。王冲和邵姑娘的脚步愈发轻快,我渐渐跟不上他们的步子。

青山顶上众山小。环形的同心石上刻满了一双双名字,有的名字依旧殷红,有的名字却已模糊。殷红名字的当事双方每年都还要来一次青山,咬破手指再写一回;而模糊名字的主人们,早已劳燕分飞,去乌山留字了。

在长老的主持下,王冲和邵姑娘按两峰村风俗举行了婚礼。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婚礼,以前在春风楼的时候,大家老是打赌哪个姑娘先嫁出去,我也在心中猜测我的第一笔份子钱会给到谁的手里。没想到,我参加的第一个婚礼是我认识不到三天的王冲和邵姑娘的,而这个婚礼也不需要我凑份子钱。

闭目在长老的诵经声中,仿佛置身于香雾缭绕的经殿。我看到一个对爱情谦卑的男子,手中捧着红色的玫瑰,指间的温暖,指向那一头长发的温柔。转山转水的虔诚,换来今生今世的守候。滚滚红尘中,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痴恋?

再张开眼时,王冲和邵姑娘的眼眶已经湿润。一旁的我也不禁潸然,努力张大双目,才避免泪水划过脸颊。终有一天,尘埃落定,我也要和我的心上人步入铺满鲜花的殿堂。

婚礼的最后一个仪式,是新人咬破手指,用鲜血在匠人事先刻下的凹槽内写下自己的名字。直到这时,我才知道邵姑娘名叫“玉娇”。

婚礼完毕,王冲和邵姑娘准备下山的时候,我才告诉他们我准备出家三年,了断尘缘的决定。王冲一开始不能接受,非拉着我下山和他喝酒。我执意要留,他拉我不走。邵姑娘反而比较理解,说这样也好,纸鸢看不到我也不会那么伤心。邵姑娘还劝王冲不要强勉强我,要尊重我的选择,三年后,大家再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迟。王冲在邵姑娘的劝说下,哭哭啼啼的走了。王冲的眼泪打动了我,让我的内心有种难以言说的痛。他不知道,这一别,竟是永久。而这一切,我早已知之,却要装作不知,我要眼睁睁的看着王冲带着一个遗憾过完后半生。在他的背影消失的瞬间,我看到了他在我坟前哭泣的样子。惟一能使我感到安慰的是,王冲和邵姑娘会像童话故事里一样,幸福和快乐是永久。

告别了王冲和邵姑娘,长老带我进了位于青山背面的寺院。寺里只有一位瞎眼老僧和两名不会说话的小沙弥。时值傍晚,苍苍的翠竹林中,回荡着杳杳的晚钟声。

山寺的后院,安息着千年来死于青山猎兽的两峰村烈士以及德高望重的前辈。长老为我安排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与一位名叫“玉逻勊”的烈士相对。我“死”以后,这里便是王冲他们悼念我的地方。

“你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年轻人。”

“长老,我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实不相瞒,我出去最大的目的就是找回我的身世。”

“那么说,你也没有结婚。”

“没有,只是如果我不那么说,纸鸢姑娘那里不好交代。我怕她以为是我看不上她。”

“那么说,我在你眼里看到那位,是你的心上人?”

“可以这么说吧。”

“要是我刚才没有告诉你那个秘密,我肯定会挽留你。你既然已经忘却了身世,何不就此重新生活,执意要回到过去呢?”

“那样不踏实,心中总会起波澜,总不能平静,我不知道哪一天,我的生活就会被打破。与其这样,不如自己主动了解一切。”

“我明白了。那么,你墓碑上的名字,就刻‘王冲、邵玉娇故友’吧。”

“好的,长老。”我顿了顿,望着远处的群山,“再帮我刻一句墓志铭吧。”

“刻什么?”

“我的故乡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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