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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涮人的洗脚盆

这天,铁哥们儿钱大宝兴冲冲闯进黄非红家,要把一个手提箱在他这儿存放个三五天。黄非红问钱大宝皮箱里装的是什么,若是军火毒品假钞什么的他这可是一刻也不能留还要马上举报,大宝说反正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叫你这土老冒开开眼吧,说着就打开了手提箱,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个用稠布包裹的圆状物,打开稠布,里面原来是一个脸盆大小的古旧瓷盆。

黄非红和钱大宝从小住街坊,又是小学中学的同学,他对钱大宝非常了解,这小子脑袋瓜儿不笨,就是不专心,老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总想一夜暴富,听说头阵子炒股赔了,看样子现在这又捣鼓开古董了。果然,没等黄非红细问,大宝就忍不住先交了实底儿,他说这个花十五万买来的宝贝,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老婆马皇后的御用洗脚盆,因为马皇后脚大,所以这个盆个也比一般的大,又因为马皇后出身贫寒生性节俭,不喜用金银器物,所以朱元璋就命人给她专门烧制了这个瓷盆洗脚……

“你说得这么悬乎,真的假的呀?”黄非红有些不相信。钱大宝说:“假的能往你家抱?别看它不起眼,可一倒手我得挣他五十万——我要外出几天寻摸买主,我老婆正列着架势跟我闹离婚,这个宝贝不能让她扫见影儿,放别处我又不放心,想想只有你这最安全,谁都知道你是个穷光蛋,你还不会跟我分家产,这阵子你又天天在家不用担心招小偷……”说不担心,可临走他还是婆婆妈妈嘱咐黄非红不要走漏了风声。

对大宝的话黄非红历来不敢认真,所以大宝走后,他就把那个手提箱随手塞到了小卧室的小床下面,并很快就把大脚马皇后的洗脚盆丢到了脑后。三天后的晚上,大宝突然来电话向黄非红报喜,说是他已找到了买主,人家认出五十万……这么看来那个洗脚盆还真不是凡物,黄非红一时心血来潮想占点大宝的小便宜。于是他就从小床底下掏出了那个手提箱,拿出了那个洗脚盆,倒了半盆热水,要让辛苦操劳的老婆享受一下皇后的待遇。

谁知黄非红那没有皇后命的老婆一见那个破盆就连连说脏,说什么也不肯享用,待老公说明这个洗脚盆的来历,她嫌是死人的东西,更是说什么也不肯用了。失去这个宝贵的机会,老婆下辈子恐怕都无法享受到皇家待遇了,黄非红不甘心地又把洗脚盆端给她,想强迫她做一回马皇后,谁知老婆见鬼般一闪,洗脚盆一晃热水一烫他的手一松,只听啪的一声,低头再看,瓷盆摔在了地板瓷上,五十万已经分成了大小不等的三四份儿。

那一刻黄非红和他老婆都傻了。

如果就此傻下去也还摆了,非常不幸的是他们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有闯了塌天大祸的感觉,因为把家包括黄非红和他老婆都卖了也卖不出那个洗脚盆钱,他们连互相埋怨的情绪都没有了,当下忙不迭地捡起地上的御用洗脚盆残骸,象小孩拼图一样想把它拼好,黄非红还找出万能胶,期冀奇迹出现,使这个破盆能够完好如初……满头大汗忙活一阵之后,黄非红不得不绝望地承认——他们的错误已经无可挽回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明天万分信任黄非红的钱大宝就要回来取宝盆,可黄非红拿什么向人家交差呀?若是五千哪怕是五万也还罢了,他们赔了大宝就是,可那是五十万——五十万呀!

正当黄非红绝望懊悔得痛不欲生之时,老婆突然捧着半个洗脚盆尖声欢呼起来:“啊,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姥姥有个洗脚盆,好象跟这个差不多……”

“真的?”黄非红犹如绝处逢生,马上向老婆追问起来。谁知一细问老婆又不敢肯定了,因为最后一次看到姥姥的那个洗脚盆至少也是十五年前了,到底那个盆和这个盆有多少相似之处她也说不清了,至于那个盆还在不在她更说不准了。

不管怎么说,老婆姥姥的洗脚盆已是黄非红唯一的希望了。老婆姥姥家虽然不是很远,可却是在一个不通电话交通又不方便的小山村,为了赶时间,第二天一大早,黄非红就和老婆租了辆出租,火速赶往那个叫十八里沟的小山村……

当钱大宝来到黄非红家里时,黄非红两口子也刚刚进门不到半小时。钱大宝没有发现黄家两口子有多么紧张和不自然,拿上提箱就要开路,黄非红却忍不住叫住他,心虚地非要他检查一遍。

“检查什么,要连你们都信不过我还信谁去?”钱大宝这么说着,可还是拗不过黄非红,于是就放下手提箱拿出了洗脚盆,用手轻轻弹了弹说:“完好无损,明天钱一到手,我立马给嫂子买套首饰!”听大宝这么一说,本来很惭愧的黄非红就更加不敢正视好朋友了。

虽然已经蒙混过关,可是黄非红的心里老是不塌实,他老觉得大宝的一双眼睛在陌生而又鄙夷地盯着他。这天夜里,黄非红翻来覆去根本就睡不着……天快亮时,黄非红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待老婆上班后,黄非红便匆匆赶到了大宝家,咬着牙向他坦白了打碎宝盆又偷梁换柱的经过。钱大宝听完真是暴跳如雷:“黄非红,我他妈拿你当亲哥,你怎么这么糟践我呀——再过半小时人家就要来提货了,我拿什么给人家——眼看到手的钱呀,再说我买盆的十五万还都是借的,你叫我拿什么还给人家……我真是鬼迷心窍怎么会把盆交给你,你算把我害死了……”钱大宝骂着骂着突然拎起那个一钱不值的洗脚盆就向黄非红丢去。

黄非红本能地伸出双手,险险地接住了那个洗脚盆,然后带着哭腔说:“大宝,我会赔你的……”“你赔得起吗,我那是五十万五十万!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大宝嘶声叫喊着对黄非红恶狠狠挥着拳头……

黄非红抱着一个古老的洗脚盆,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大街上的热闹喧嚣连同这个繁华的城市此时都显得那般遥远轻薄,而黄非红怀里的盆却显得那般沉重。一声刹车声分外刺耳,黄非红抬头,只见一辆豪华轿车停在自己面前,车上下来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和一个保镖模样的大汉,那老板的两眼紧紧盯在黄非红怀里的洗脚盆上,并问他这个盆是哪来的,卖不卖。黄非红一时傻愣愣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老板把话重复一遍,他才激灵一下瞪大了眼睛问是不是问他的这个盆。

得到了老板肯定的回答后,黄非红一时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还会有人要买他的这个盆。老板见他打愣便有些急不可待地说:“先生,能把你的盆给我看看吗?”黄非红点点头,把盆交给了老板。老板小心接过去,拿着放大镜反来掉去鉴定了半晌,然后抱着盆问黄非红能不能找个地方谈谈。黄非红不认识他们,自然不肯跟他们去,老板便抱着洗脚盆不撒手,张口开价三十万要买下这个盆。

这个价再一次把黄非红吓傻了。

老板看来有些心急,见黄非红那副样子,以为嫌少,一下子又加了十万,黄非红更傻了。老板以为他还是嫌少,就把价钱提高到了五十万。黄非红好似在梦里一般,喃喃地叨念着:“五十万、五十万、五十万……”老板一咬牙说:“五十万是我出的最高价,看你不象生意人,我就给你再加五万!”说着话,保膘已从车里拿出一个密码箱打开给黄非红看了看,象电影里一样,密码箱里全是钱。

黄非红又是电击一般一激灵,然后猛醒一般告诉老板他的只是个有些年头的普通洗脚盆,是自己老婆姥姥的,不是马皇后的。老板却坚持说他的盆是真品,于是黄非红就把朋友托自己看护宝盆和打盆换盆的经过说了一遍,老板一听忙问黄非红的朋友是不是叫钱大宝,黄非红惊异地点头肯定,忙问他怎么会知道。老板见黄非红老实,也一五一十对他说了实话。老板姓梁,是个在内地做生意的香港人,梁老板酷爱收藏,他说世上这样的瓷盆仅存两个,这两个本是一对,其中一只在他家,而另一只下落不明,他也一直在苦苦寻找,这次他兴冲冲而来,谁知钱大宝的瓷盆已碎,而且还是个赝品,梁老板扫兴至极,没想从钱大宝到会在大街上偶然发现了他要的这只盆……

“怎么,你是说大宝的盆是假的?”黄非红眼睛瞪得老大。

梁老板说:“对,如果不碎,顶多值两千元。”

“那我这个是真的——真是当年马皇后用过的?”

梁老板笑道:“关于这对瓷盆和马皇后的关系仅是一个传说,无据可考,所以严格说起来都是假的,不过不管原主人是谁,这一对瓷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所以才会有人造假……今天机缘巧合让我们相遇,这对我们两人来说都非常幸运的,这也算好人好报了……”

当去而复返的黄非红把一堆崭新成捆的钞票亮在钱大宝面前时,垂头丧气的钱大宝立时跳了起来,眼冒金光地连句叠声追问:“这、这么多钱?哪来的?是假抄?你抢银行了?”黄非红懒洋洋说:“哪来的你就不用问了,这是我赔你的五十万,另加五万的利息,你数好啊。”

钱大宝急了眼:“谁说让你赔来着?难道你打了我的盆还不准我发几句牢骚?我发几句牢骚你就跟我整这套,你……”黄非红说:“你的盆值五十万呢,买盆还借了十五万,不赔你我良心何在?”

不提盆还罢,一提盆钱大宝立时一捶大腿哭丧了脸说:“什么五十万,我受骗了,人家说这个盆最多也就值个三千两千的,我他妈冤到家了……”

钱大宝话没说完,黄非红猛然热泪盈眶地扑上前紧紧抱住了钱大宝,拍着他喃喃道:“好兄弟,你没有骗我、没有骗我……”他这反常举动把大宝吓了一跳,他赶忙用力推开黄非红惊问发生了什么事,黄非红就把巧遇梁老板的经过说了一遍,钱大宝听完猛然又反客为主把黄非红抱住,并在他坎坷不平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黄非红又用力推开钱大宝说:“别太高兴了,这些钱我只能借你十五万,另外四十万我要全还给你嫂子她姥姥……”

接下去这哥俩就去喝酒庆贺了,喝到飘飘欲仙时大宝忽问:“我要是不说实话,你肯把五十五万全给我吗?”黄非红肯定地点点头:“我会把钱一分不剩全给你,但这辈子我不会再认你这个兄弟!”“你、你他妈真阴险,还还考验我呢——罚你三杯!”

华灯初上之时,黄非红和钱大宝相搀相拥地出了饭店,他们踉踉跄跄胡乱走着,嘴里还含混不清地胡乱唱着:“真情无价宝,钱算个**毛……”路人纷纷侧目,鄙夷地望着这两个粗俗不堪的醉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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