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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识君颜(2)

梁开山伫立窗前,一脸的忧伤焦虑。薛萍掀帘走了进来,梁开山猛地转身,双目盯住薛萍,“倩儿现在怎么样了?”

薛萍走到梁开山身边,神色黯然,“倩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她又能怎么样呢!”

梁开山叹了一口气,又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我可以为她得罪懿王,但却不能违抗圣旨。自古女子美貌祸多福少,倩儿以后的命运,只能靠她自己了。”

“听李宪之意,皇上对倩儿十分渴慕,倩儿到皇上身边以后,必受宠幸。我们虽然不贪图皇亲国戚的荣耀,但如果倩儿得宠,却也可以免除雍王生事陷害之忧。”薛萍似乎在安慰梁开山。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原来也不怕雍王报复陷害,现在事已如此,我还能再说什么。我就是觉得我梁家实在对不起凌云峰。”梁开山的话中充满悲凉。

“云峰虽然是个不错的孩子,但谁让他不读书上进,整天舞枪弄刀。他去王韶军中一年,到现在没有任何消息。如果他寸功未立,布衣终身,倩儿难道真要一辈子跟着他受苦不成?”薛萍的语气变得平淡起来。

梁开山沉默不语。

原来梁开山有个胞妹梁敏,嫁与洛阳城南凌氏为妻。不幸梁敏夫妇早逝,留下一子凌云峰。因为凌云峰年龄太小,孤苦无依,于是梁开山把他接来家中抚养。梁开山本来要让凌云峰攻读诗书,科举仕进。没想到凌云峰对读书科举丝毫不感兴趣,反而喜欢舞刀弄枪,习练武艺。梁开山行伍出身,对凌云峰喜欢习武也十分高兴,于是放弃了让他读书仕进的想法,专门请武师教他武艺。凌云峰和梁冰倩从小青梅竹马,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互生爱慕之情。梁开山对凌云峰也很中意,但因为他没有功名,面子上觉得不好看,迟迟不愿许婚。凌云峰知道梁开山的心意,于是毅然赴边,到军中建功立业。梁开山没有阻拦,而且亲自给熙河经略使王韶写了一封举荐信,让凌云峰带上。临行前,凌云峰将在玉器店中精挑细选的一对玉镯赠给梁冰倩,梁冰倩也将母亲留下的一把青霜剑相赠,两人相约,凌云峰一旦立下战功,封赏官职,就马上回来求婚。半年前居住在洛阳的雍王赵颢从女眷口中听说梁冰倩美貌无比,托人前来说亲,要纳梁冰倩为侧妃。赵颢是天子赵顼一母同胞的弟弟,深得高太后宠爱,权势通天。梁开山为了梁冰倩陈元峰之事,冒着得罪赵颢的危险,婉言拒绝。谁知道现在梁冰倩又被天子赵顼看中,要接进行宫,梁开山就是再倔强,也不敢违抗圣旨,但他心中觉得十分对不起凌云峰。

薛萍见梁开山神色郁郁,又委婉劝说:“以倩儿容貌,原不是一般人所能受享。云峰回来以后,我们给他说一门好亲事就是。”

梁开山皱了皱眉头,他现在实在不愿谈及以后的事情。

薛萍见梁开山一直没有说话,知道他现在很难劝慰,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悄悄走了出去。

晚上,薛萍又来看望梁冰倩。梁冰倩见礼,让座。两人在床边坐下,薛萍低声叮嘱了许多入宫之事。因为赵顼开恩,允许梁冰倩带一名侍女进宫,两人商议让玉儿跟进宫去。然后薛萍又查问玉儿:小姐带进宫去的随身衣饰物品收拾好了没有。玉儿一一回禀。薛萍见一切妥当,才带珠儿离去。

薛萍离开之后,玉儿劝梁冰倩歇息。梁冰倩摇了摇头,从腕上褪下两只玉镯,拿在手中,怔怔地看着,美目之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忧伤。

玉儿也觉得凄然,说:“小姐别再想表公子了。”

梁冰倩没有说话,两颗珠泪从腮边滑落,滴在玉镯上面。玉儿叹了一口气,又说:“表公子对小姐很好,但人各有缘,小姐也不要太苦了自己。”

梁冰倩轻轻拭去眼泪,取出一块锦帕将玉镯包好,递给玉儿,说:“明天把它带进宫去。”

玉儿接过玉镯,走到衣柜前,打开箱奁放好,回来看梁冰倩已经和衣而睡,于是给她合上锦帐,自己去外间歇息。

第二天巳时,接梁冰倩的宫车驶进了梁府大门,直到后院的垂花门前才停下。

梁冰倩离开闺房的时候,又久久伫立。这里是她三年来生活起息的地方,里面的一屏一台、一琴一镜,一个锦匣,一把玉梳,无不记下了她少女时代的忧愁与欢乐,而以后她再也不可能回到这里了。女人总有离开从小生活的闺房,走向另一间屋子的那一天,她们离开闺房的那一刻,也总是悲伤而喜悦的,因为她们是去嫁人,是去拥抱属于自己的幸福。而梁冰倩此时却无法体会这种悲伤和喜悦,因为她只是去侍候一个男人,一个拥有众多女人的男人,她在那个男人眼里也许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所以她没有喜悦,只有悲酸,和对不可知的未来的忧惧。

离开闺房,梁冰倩去后堂拜别父亲和二娘。梁开山也是心情郁郁,但却叮嘱梁冰倩要一心侍候皇上,不要想家,不要想念父亲。梁冰倩含泪答应。薛萍又委婉劝说了一番,然后送梁冰倩起身登车。

前来接梁冰倩的依然是李宪。梁冰倩的宫车出府以后,李宪也向梁开山告辞,坐上停在府外的另一辆宫车跟随而去。

洛阳在唐朝时就是陪都,武则天改唐为周时曾经把都城也迁了过来。大宋建立后,太祖赵匡胤开始也想在洛阳建都,对唐时宫城进行过一次大修,所以洛阳行宫宫室壮丽,规模气象并不逊于汴梁皇宫。

梁冰倩进行宫以后,当天就被赵顼册封为昭容。赵顼给她安排的寝宫是琼玉宫,宫中已派了四名宫女侍候。其中一名宫女名叫可儿,比玉儿稍大一些,聪慧温婉,行事持重,总管梁冰倩的饮食起居。原来洛阳行宫的宫女太监都是从京城皇宫选派来的,赵顼住进行宫后,李宪挑选宫中清秀伶俐的宫女侍候赵顼,见其中可儿最为出众,因为知道赵顼十分看重梁冰倩,所以梁冰倩一进宫,就派她来侍候。

昭容为九嫔之一,梁冰倩刚一进宫就被册封为嫔妃,无疑显示了赵顼极大的恩宠。但梁冰倩丝毫没有受宠若惊之意,她甚至是在茫然和不安中接受这一切的。册封婉容的礼仪结束之后,梁冰倩就在宫中歇息。

琼玉宫装饰一新,从宫门到正殿的宫道上铺设红毡,正殿大门外高悬两盏大红宫灯,正殿的寝殿和外殿都铺了红色地毯,红漆桐油墙壁。外殿北面设着锦褥凤榻,凤榻前的紫檀木几案上放着几件珍玩玉器。寝殿北面是一张宽大的象牙床,床上铺有黄缎和红缎的绣被绣枕,床南是梳妆台,梳妆台南面是一架镶有翡翠的水晶屏风。梁冰倩虽然知道皇家富贵不是一般人家可比,但对宫中的布置仍感到惊异,只是她满怀幽怨不安,也无心仔细去想这一切。

下午,李宪来传圣谕:圣驾今晚驾幸琼玉宫,梁婉容香汤沐浴,准备接驾。梁冰倩按照皇家礼仪接旨谢恩。李宪传罢圣谕,两名小太监抬进香汤,放在寝宫东次间。然后李宪和小太监告退,可儿玉儿请梁冰倩去沐浴更衣。

东次间烟雾轻腾,香气馥郁。

可儿玉儿各系了一条白色浴衣,在浴桶前给梁冰倩宽衣。很快,梁冰倩晶莹如玉的身体裸露出来,她微微有些羞涩,但仍在玉儿的搀扶下轻轻跨进浴桶。香汤浸过她的****,红色的花瓣漾开,复又聚拢来,在她身周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可儿玉儿不时舀起香汤,淋在她的香肩之上。浸泡许久,可儿玉儿又请梁冰倩站起身子,开始给她洗濯。两人洗的非常细致,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梁冰倩脸色绯红,微闭双目,任由两人洗浴。

沐浴更衣以后,三人进到东梢间寝殿,梁冰倩坐到梳妆台前,由可儿玉儿侍候着重新梳妆。今天梳妆十分繁琐细致,一个多时辰,一切才算完毕。可儿请梁冰倩对镜照看,梁冰倩见镜中自己一身红色贵嫔礼服,淡施脂粉,轻画眉黛,头上梳了宫中盛行的朝天髻,金步摇的垂珠垂在耳畔,说不尽的娇艳妩媚,轻叹了一口气,命可儿将玉镜拿开。她知道,自己下面要做的就是等候赵顼的临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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