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阴森的小巷,走进漆黑的房屋,空气中似乎都飘浮着潮湿和腐败的味道.
踏上废弃已久的楼楼,楼梯的扶手松松垮垮,每一级楼板被踩下去,都用吱哑的声音发出呻吟.间或还有几级完全松脱,或是根本不能受力的.一脚踩错,就很可能酿成事故.
柔柔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嘴里不停地提醒凌影.
“小心,这里的扶手根本不能碰,不但灰尘多,而且不安全.”
“注意,这块楼板是松的,踩下去就完蛋了.”
“小心,那边塌了一块.”
四周太暗,这楼梯太难行,她一边走,一边注意脚下,一边还要唠叨提醒,完全没有注意到,凌影脚下没有传来任何应该有的木板吱呀做响声.
凌影看起来和她一样,一步一步走上来,但事实上,脚底离楼梯还有微小到不易察觉的距离.他是一步一步,在虚空中走上来的.
对于柔柔的提醒,他也没太注意,只淡淡问:＂你认识冷昕柔，和她很熟吗？＂
“我是柔柔，她是小柔，我们当然熟，是很好很好的姐妹啊。”柔柔笑得非常开心“在这条街人，大人不是忙着赚钱填饱肚子，就是忙着打麻将，晒太阳，吸毒，打架，*，混黑帮，小孩子们，只好守望相助，连接在一起，大家都是兄弟姐妹。”
如果是普通人，听了这番话，会感到震惊，一个年纪这么小，笑容这么纯净的女孩，说起冷漠阴暗的事，竟可以用这样平淡的语气。
但是凌影对于一切事情都没有常识，就算有更小的女孩在他面前讨论种族大屠杀，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柔柔回头看看凌影，黑暗中，看不清凌影的表情，她轻轻地说：“小柔是孤儿，听说她三岁的时候，就没了父母。在这条街上长大，是其他的穷人，顺手施舍一点剩饭剩菜给她，才让她能一直活下来的。她吃的东西是别人剩下来的，穿的是用穷人都不要的破布缝起来的衣服。她七岁就会去卖花，卖报纸，想办法养活她自己。她自己都吃不饱，还愿意买糖来哄哭泣的小妹妹。她性格温和，对所有人都好，什么人有事，她都愿意帮忙。大家都喜欢她，可是，她比我还大两岁，一直在长大。我听大人们偷偷说，要是小柔再没办法离开这条街，以后就会很惨了。虽然她为人很好，人人都喜欢她，很多人都不想伤害她，但是这条街上，有人穷极了，饿疯了，再加上毒瘾犯了，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所以……”
柔柔的声音里终于有了和年龄完全不相衬的成熟：“兰瑟先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找她，不过，如果可能的话，帮帮她，带她走吧。”
凌影沉默着，不说话。
柔柔听不到他的回答，心中一慌，但她毕竟年纪还小，再装小大人，也不敢多说话了。
黑暗的楼梯逐级向上升，除了单调的脚步声，以及木板吱呀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柔柔忽然觉得脚步声过份单调，有些不对劲，可是，四周一片阴沉黑暗，让她无法正常思考哪里不对。因为有些慌乱，而不得不大声说起话来：“小柔什么都好，就是特别喜欢睡觉，每天晚上睡足十小时，午睡三小时，雷打不动，她是孤儿，没有家，一直就住在这个废弃的危房里，这个时候，她应该在顶楼天台上睡午觉。”
说话之间，已经看到通往顶楼的木门。柔柔忙用力把门拉开。
阳光乍然而入，驱尽所有阴沉。
刺眼的阳光下，柔柔很自然地眯起了眼。她不知道在阳光乍入的这一瞬间，凌影的那已适应黑暗的眼睛，反常地闪过锐芒，直视骄阳。
隔着小小一扇门，凌影终于看到了冷昕柔，看到了他此行所寻找的人。
也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柔柔说，她要不尽快离开这片贫民区，以后会很惨的原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