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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星期六扑克(4)

事实上胡雪霁对于整个事情的分析与判断,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我们知道,胡雪霁借助石岚对她的友谊,长期以来,已经能够事无巨细地了解到石岚与董坚强、与余一关系的任何秘密。现在她把自己所掌握的材料派上了用场,她也就可以较为准确地、深入到每个人的内心深处了。她主要给石岚解剖了余一,她认定余一是一个懦弱并且自私的男人。他需要你当然也爱你,但他却惧怕你的爱情——他也害怕柔软的绞索。胡雪霁条分缕析地告诫石岚,一旦你真的在他身边扎下根来,你背弃一个男人投入他的怀抱这事本身就会使他不胜重负,你们的爱情毕竟不是开始于1987年那个春天的下午。说到底,余一这种人他既没有勇气真的去拆散一个完好的家庭,更没有勇气去接纳一个未免来路不明的女人做自己的妻子。另外,胡雪霁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是你把他从早泄的窘境中拯救出来,可你也就成了一个唯一掌握他的弱点因而可以把他重新从精神上击垮的人。从余一那个角度来看,不管是基于自卑还是自尊,他都不甘心生活在一种永难挣脱的压力之中。余一是一个冷静的男人,他不能不懂,你对他身体的改造相当于救命之恩,而恩情是一种倾斜,倾斜就是不平等,不平等则肯定会成为潜在的威胁。“因此,”胡雪霁最后明察秋毫地总结道,“我是余一的话,我也只愿意与你建立一种保有距离的游戏关系。”

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也算到家了。如果石岚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下来,也许她此后的生活可以重归平静。然而遗憾的是,此时石岚的理解能力已经降到了冰点,她根本就听不进去也听不懂胡雪霁在说些什么。“真的雪霁,你了解我,我不是那种朝秦暮楚的女人。”石岚在胡雪霁的怀抱里幽幽啜泣,“以前我爱那个孙,后来我爱董坚强,现在我爱余一。这全是不掺一点杂质的……”

石岚终于走火入魔了。当然石岚的理智并未失灵,只是这时的理智只剩下了一个作用,那就是提醒她要和平地与董坚强解决问题。石岚甚至乐观地认为,董坚强的通情达理与随和善良,会有助于她和平解决问题计划的轻易完成。然而,董坚强毕竟是经历过一次婚变的成熟男人,在面临又一次婚变的大是大非问题上,她懂得如何针锋相对寸土不让。当董坚强听过石岚的陈述,从最初的震惊之中冷静下来后,他的沉稳和强硬反倒让石岚措手不及。在他们关于离婚问题的多次较量中,董坚强总是能有理有力地瓦解石岚的攻势;而屡战屡败被动挨打,倒成了石岚自食的酸果。

“我从来没有阻挠过你好好工作。”董坚强不卑不亢地说,“我只是不愿意你去沈阳工作而已。在铁岭,你可以随便选择任何喜欢的事情去干,我自信有能力做到指哪打哪,你没有必要非抛夫离家的不可。”董坚强的反击头头是道,说得石岚哑口无言。“如果你从沈阳机会多可能性大的角度考虑问题,认为铁岭是浅池子养不了你这条大鱼,我也可以同意你在那里试上一阵子,事实上我已经默许了你长期以来的自行其事。可是你有什么道理忽然提出分手呢?你以为编造几句感情性格之类的理由就能唬住我吗?”石岚不愿意把话说绝,所以她依然小心翼翼。“我没想唬你,”石岚说,“我对你的感情真的淡漠了。”石岚字斟句酌地选择着词句,“我不能说我们的婚姻是一次错误,但我得承认,至少现在外面世界对我的吸引,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家庭对我的吸引。我想既然你爱我,你就应该尊重我的意愿。人心是不能强求的。”石岚努力让自己的观点发自肺腑而避免空洞。

可董坚强不这样认为,他一句“学生气”就能把石岚的道理全部驳倒。

“你是不是在沈阳有了别的男人?”有一次董坚强突然问道。“没有!”石岚被董坚强问得猝不及防,她下意识地矢口否认。

事情过后,石岚忽然意识到她应该顺势进攻,因为董坚强的询问向她暴露了破绽。

“你这样提出问题已经说明了问题。”石岚尽量不动怕色。“你不信任我了,这就是你对我的爱情也出现危机的明证。夫妻间信任度的下降,这本身就能成为分手的理由。”石岚有点小小的得意了,她以为董坚强是在下意识之中授她以柄的。“一开始在沈阳工作,你就对我疑神疑鬼。你想想,长此下去,将会出现怎样的结果。”

“你错了石岚。”谁知董坚强并没有忙中出错,他冷静的表情中显示出成竹在胸。“我问你是不是有了别的男人,并不一定就在怀疑你什么,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情况。我在想,如果你真的爱上了别的男人,并且他也爱你,能给你幸福,那我就应该考虑跟你离婚。但既然不是这样,我认为你提出的建议只不过是脑子一热的简单冲动,我是你丈夫,所以我不能任你使性子胡闹。”董坚强的欲擒故纵让石岚恼羞成怒,她几乎忍不住喊了出来:我是有了别的男人,你放我走吧!当然她没有开口,她还下不了从行动到语言全面伤害董坚强的决心。在最后一次离开家门时,她主动地和董坚强重温旧梦。我感激你!她说,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给我的爱情!她从上边俯视着董坚强哀怨的眼睛。

10

不用再铁岭沈阳地两头跑了,而且还有了一份摆弄文字的工作,这让石岚完全回到了爱情加理想的大学时代。石岚现在已经有了余一家的钥匙,她来来去去地出入北陵小区,俨然就是29号楼433室这一家的女主人了。有时候她在前一天离开,余一以为她外出采访了,可是下一天余一下班时,却见石岚已经把饭做好正在等他。有时候余一以为石岚是上胡雪霁那里去了,然而过两天石岚的电话却会从另一座城市打来。你现在怎么神秘莫测的?有一天余一这么问石岚。石岚笑了,我喜欢这样。石岚告诉余一,在上海的时候咱们没有交往,那时候,我比现在可神多了。余一像一个陌生人那样打量着石岚,忽然说,我要是董坚强可受不了你。余一这样讲话让石岚惊讶。在当时,石岚还没敢告诉余一,她已经单方面地中止了与董坚强的婚姻关系。

作为石岚,她愿意把她与余一偶尔发生的争吵看成是共同生活中必然的点缀。在她眼里,余一依然是那个被痛苦的早泄折磨得脆弱敏感的大孩子。你的生理没有问题,她只能这样去安慰余一,你干嘛非要对此耿耿于怀。可是早泄这个话题是余一自怨自艾的专利,余一不许石岚提及。因此石岚对余一的关怀照顾越是细致入微,余一的焦灼烦躁就越是频繁强烈。当然吵过闹过,余一总会请石岚原谅。我的创作停滞不前了,余一说,我无法成为一个优秀的诗人了,余一一沓一沓地撕碎自己的手稿。每回石岚都会原谅余一,可是她也清楚地知道,下一次的吵闹会接踵而至。她问胡雪霁,你说我该怎么办?

夏天来到的时候,胡雪霁为石岚和余一安排了一次锦州之行。胡雪霁作为一个活跃的记者,在家乡有着异常过硬的关系,她在家里小住两日,便为石岚余一找到了王家窝堡海边的一处房子。来到了这个优雅的新环境里,石岚和余一都情绪很好。他们每天游泳读书聊天和,忙得石岚连回家看看父母的时间都没有。余一对石岚说,你有点太过分了,你总该回家看看呀。石岚苦笑着回答,我看他们说什么呢?除非有一天你陪我一块回去,我告诉他们我找到了一个理想的丈夫。余一尴尬地环顾左右而言他。

“你好像不愿意做我的丈夫,”石岚有一天在黑暗的床上忽然说道,“胡雪霁看你比我准确得多。”

余一厌恶地骂了一句,“胡雪霁是一个变态的人,她只知道干些听声扒眼扯老婆舌的勾当。”

“那这么说你愿意做我的丈夫,你以前对我的山盟海誓还都算数?”

“我爱你石岚这你知道,可你为我而离婚我觉得不好。一是眼下我并没有结婚的打算,再者我公平地说一句,董坚强爱你比我深沉……”

余一的回答让石岚伤心,但她不想把余一逼得太狠,“我和董坚强缺少共同生活的基础,没你出现,我们也长远不了。”

“咱们不说这个好不好,说点这个——”余一把石岚的左手放到他的两腿之间。石岚发现,稍事休息的余一已再度亢奋。“我大概真成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男人。”余一把石岚拉到他上面,他知道石岚喜欢这样。但是石岚的动作却有些僵硬。虽然她是以她喜欢的方式包容了余一,可她还是感到,在他们合二为一的身体中间,有一道阴影驱之不去。余一对那道阴影不以为然,他性急地催促石岚疯狂起来。“最,最美妙的,爱情,”余一牛一样呼呼喘息,“只能是,是一种隐秘的、历险般的、若即若离的,结合……方式余一的结论让石岚不寒而栗。”

无所顾忌的日子使一对情人乐不思蜀,可是在第四天的时候,石岚月经的提前来到让他们大为扫兴。余一提着游泳裤衩在房间里晃动,他的脸庞胳膊和大腿都被晒得黑里透红。那我只好自己下海了?余一无可奈何地做着划水的动作。可是没你陪着,就没意思了。石岚自从流产以后,月经周期经常紊乱。并且每次来潮,都害得她要躺倒一两天,腹部的疼痛让她苦不堪言。照理说在这样的时候,她希望余一能在身旁陪她。可她知道在海边享受几天并不容易,她不忍因为自己的麻烦干扰余一的情绪。她歉意地笑着让余一自己去玩。太抱歉了,今天没法陪你。石岚说完顿了一下。她还想说反正我去海边了也是你游你的500米我游我的50米,可她话到嘴边又改了内容。你自己下海,看看能不能碰到别的姑娘陪你乐乐。余一一愣,接着还真脸红了一下。试试吧,他说,但愿满游泳场的女人中,能有个把让我倾心的。

不能说一切都是天意,可偶然性一旦乘虚介入了必然,事情的结局便会显得理由充分。余一离开石岚以后,石岚的心绪极度糟糕,她闭紧了眼睛也睡不着觉。午后的阳光洒满床榻,石岚在阳光的抚弄中默默流泪。她想着余一也想着董坚强,她感到此时自己的命运异常飘忽,就像海上一条无舵的小船。我以后连孩子都不会有了,石岚轻轻地揉搓着肚子,她忽然仃了一个大大的寒战。董坚强说他能找到一个肯定会治好我这种病的老中医,以后我求他,他会帮我去找吗?石岚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在梦中她又一次失去了孩子……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下海的余一还没回来,这让石岚十分惦念。她感到睡一小觉好受了不少,肚子的疼痛已经减轻。她支撑着身体穿好了衣服,有气无力地向海边走去。余一已经玩得把我忘了,石岚想,可我却没法不时刻想他。

游泳场离招待所并不很远,拐过一块陡峭的礁石,就到处是泳装的男女了。虚弱的石岚举目四望,在她和余一每天游泳的地方,她一下子就捉到了余一瘦高的身影。余一的身体在斜阳里移动,臀上是花点的泳裤,头上是红色的泳帽。只是现在余一不是在远处畅游,他是站在刚没大腿的海边上,嘻嘻哈哈地教授着三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姑娘伸臂和蹬腿……

11

事情就这样被一点点地推到了泼水难收的境地。

连石岚自己都没有想到,她还站在斜阳中的海滩上就丧失了理智。从下午到晚上,她和余一吵得昏天黑地。石岚很清楚,余一不可能与那三个度假旅游的女学生有任何瓜葛,但她不能忍受的是余一对她的冷淡和冷淡之后的态度,她更为在两人的唇枪舌剑中余一的冷酷无情而悲痛欲绝。

“你真行呀余一,我在床上病着,你却有闲心去同时哄骗三个女孩儿。”石岚有点歇斯底里,苍白的脸颊上渗着细汗。

“你这不是无事生非吗,”余一不耐烦地皱紧了眉头,“我说我玩得时间太久了请你原谅我就得了呗。”余一伸胳膊踢腿地打了一个哈欠,“行了行了,现在可不是找茬吵架的时候,别再说没用的了。”

“什么有用?你说什么有用?”石岚觉得余一在请求原谅的时候没有任何诚意,那种不屑一顾的态度充满了鄙夷。“我为你离开了家离开了董坚强,可你却对我这样!你这是欺人太甚……”“我对你怎么样了?你这不是耍泼吗。”余一伸手关灯睡觉,背对着石岚嘟嘟囔囔。“你离开家庭离开董坚强又不是我让的,觉得亏了,再回去嘛……”

“你——”石岚气得浑身哆嗦。她拉亮了电灯恶狠狠地盯着余一弓起的后背,却说不出话来。“你混蛋!”石岚尖锐地喊叫起来。这时的石岚泪如泉涌,胡雪霁对她做过的分析开始清晰起来,一种得不偿失甚至明珠暗投的屈辱充满了她的身体,使她觉得身体里那种行将爆炸的撕裂感就如同黑污经血的源源不绝那样让她难以控制。我完蛋了,石岚想,我被爱情彻底榨空了,石岚接着想,我已经一无所有了。石岚感到她在一种无助的悲凉中迅速萎缩,她的大脑和身体全都空空如也。她紧咬着嘴唇,面对渐入梦乡的余一无计可施。于是,她只能在刺目的灯光中默然而坐,任泪水一点点流出一点点干竭又一点点流出……第二天早晨,天刚放亮,她就悄悄地爬了起来。“我先走了,你别追我。等我们都能冷静下来,再好好谈谈。”石岚把这样一张纸条留在桌上,一步一回头地走出了屋子。

石岚昏昏沉沉地来到汽车站,搭汽车赶往锦州市里,又在锦州乘上了开往沈阳的火车。在火车上,石岚清醒了一些。当火车进入零乱的沈阳城时,她觉得她就更清醒了。因为这时她终于发现,那曾经让她感到自由的沈阳的空气,现在也变得压抑和污浊。石岚绝望地走下火车,茫然之中,她看到有一趟北行的客车正在剪票。石岚的心中怦然一动,她都没往出站口那边看上一眼,就迫不及待地爬了上去。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快就又怀念起铁岭来了。

石岚爬上的这趟列车要在20分钟以后出发,石岚在上面呆到14分钟时,她忽然产生了一种要号啕大哭的感觉。她担心在这样一个场合丧失自控,当列车员开始关闭车门时,她跳下车来。回到地面的石岚也咽回了泪水,最后望一眼隆隆开出的驶往铁岭的列车,她跌跌撞撞地走出了站台。来到站前的公用电话亭里,石岚拨通了胡雪霁的电话,在听着话筒里嘟嘟的振铃声时,她眼前闪过了余一的身影,余一举着一个写有“曲有源”的牌子,焦急地竖立在出站口外……胡雪霁家里的电话没有人接,而办公室里,一个老迈的声音告诉石岚,说胡雪霁今天早车回锦州了。石岚放下电话,目光呆滞,她感到自己就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已经无路可逃。她重又想到了铁岭,眼里已经干涸的泪水又淌了下来。她步履缓慢地来到售票处,犹犹豫豫地买了一张去铁岭的车票。我可以去和董坚强继续谈判,石岚想,我还有一些衣服要拿到沈阳来。石岚对着车票发了一会儿呆,她知道离开车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这时她忽然想到,在沈阳,她还有一个地方是可以去的。我的工作单位呀!石岚一下子激动起来,我应该去报社看看。石岚想,尽管请了一周的假,可如果现在有活的话,我就提前销假。

石岚的情绪有所缓解,她振作一下精神向报社走去。当然,这时她还无法想到,办公室里,胡雪霁前一天傍晚留给她的一封短信将使她重陷深渊:

石岚,董坚强早已知道了你的情况,他在北陵小区堵了你两天,未见你和佘一,便找到了我。他让我转告你,他可以原谅你的一切,只要你立即回家。我用电话与王家窝堡联系不上,决定跑一趟。又怕你们先期归来,便在你单位、余一单位和北陵小区,分别留下短笺。请速回铁岭!

这一回石岚是彻底崩溃了。她一手攥着沈阳至铁岭的火车票,一手拿着胡雪霁的短信,脑袋里乱成了一锅浆糊。被董坚强发现的思想准备她始终是有的,可一旦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一步,她还是觉得如同五雷轰顶——尤其是在这既没余一,也没有胡雪霁的时候。石岚头重脚轻地离开报社,不辨东西地走上大街,信马由缰地挪动双脚。离幵王家窝堡时,在锦州至沈阳的火车上,还有刚才到达办公室之前,她都想好了,她可以到胡雪霁家住几天,也可以在办公室住几天,甚至可以回铁岭住几天,但就是不去北陵小区住。她想她必须让余,一受到一次强烈的震撼,她想她要让余一到她住的地方去接她、请她、求她,总之她需要和余一进行一次至少是对虚荣和面子具有意义的较量……可是现在,当她丧魂落魄地走到一幢楼前抬起头时,她清楚地看到,那是北陵小区的29号楼。石岚停下脚步,心中发颤,她忽然感到,此时此刻,她是多么渴望奇迹出现呀:当她打开433室的房门时,笑眯眯的余一会向她迎来……

然而奇迹通常只属于想像,回到“家”里,迎接石岚的只有孤独。石岚望着写宇台上余一的照片,泪水落在了“三要三不要”上。

接下来的整整一夜,石岚全无睡意,她让433室里灯火通明,她让杰克逊麦当娜胡里奥们在录音机里把她陪伴。她始终把自己的神经绷得很紧很紧,时刻等待着传来敲门的声音。她已经算过了,如果余一清早醒来发现了她的失踪,立即乘下一班火车赶回沈阳,可以在傍晚到家。如果余一没有立刻回来,那么在午饭以后,他将会见到传递消息的胡雪霁,快的话,他们坐夜车回沈阳应该是凌晨到达。可是石岚的等待没有结果也没有止境,凌晨过去了,早晨过去了,连上午都快过去了,余一或者胡雪霁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临近中午的时候,孤立无援的石岚又困又饿,可她偏偏睡不着也吃不下。她不敢继续呆在屋里了,她担心内心的疯狂马上就要将她和这间屋子一起毁灭。她一脸憔悴满身虚弱地奔到屋外,在夏日的阳光下疾走了一会儿,就叫上一辆出租车奔中山广场而去。石岚根本就搞不清楚,她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准确地推导出事情的结局。反正当她拼命地敲开中山广场南侧那幢日式建筑中胡雪霁家的房门时,她已不再是为了寻求帮助庇护友情和爱了;她只是要冷漠而平静地最后看一眼,头发蓬乱衣衫不整满脸倦容的余一和胡雪霁,是在怎样完成着对她的背叛……

0

1995年3月,马原在沈阳桃仙机场乘坐沈阳北方航空公司的波音飞机直飞海口。在他登机前,他对到机场送他的我说,你必须明白,鱼和熊掌是不能兼得的。我当时心里有事,神经过敏。我警惕地问,你什么意思?马原宽厚地笑了起来,我是指你的当官与写作。我松了口气。当时我所面对的问题是,是去当一本叫作《文学大观》的通俗文学杂志的副主编,还是去搞专业创作。夏天我们不是能够见面吗,我说。我和马原已经约定,夏天的时候,他将为我出一笔旅费,陪我在海口玩些日子。夏天我会把我这一生的事情都想明白的,到时候我什么都告诉你。

可是没等到夏天,两个月后,我还没有对当副主编或者搞专业创作做出最后的选择,马原和我在沈阳我的家中就又见面了。

1995年4月22日的《文艺报》上,有一篇何立伟的文章叫《马原这个人》。在报纸如林的海口,《文艺报》并不多见,所以有一个初来海口的年轻女子坐在海口公园里解放海南纪念碑下的台阶上阅读《文艺报》,让许多海口公园的游人感到不可思议。高大的椰树在微风中摇动,一些花草的清香味在空气中浮荡。年轻女子把头从报纸上抬起来,愣愣地看着天上的云彩。云很白,也很柔,看上去让人心生怜惜,好像那云彩的飘逝是一桩憾事。年轻女子小心翼翼地收好了报纸,心事重重地向公园外走去。

在公用电话亭,年轻女子一共挂了11个电话,她通过那11个电话辗转着打听的是同一件事情。在她挂过的那些电话里,有的回话人和蔼礼貌,有的回话人暴躁粗鲁,但那个挂电话的女子始终脸上带笑声音诚恳。当她终于迎来了柳暗花明,开始挂出她的第11个电话时,她的身体都开始虚脱了。

“你好,我是马原。”

年轻女子听到电话里的回答,她的泪水流了出来。在海口中午的街道上,炎热仿佛刚刚开始对这个年轻女子发作淫威。她满头虚汗,脸色苍白,带着东北口音的普通话已经细若游丝。“马原……老师……我叫石岚,我,我在……”话没说完,这个自称石岚的年轻女子就休克过去了。她的身体倚着公用电话亭旁的金属壁,像流淌的水那样一点点地向下颓去。

半个月后,也就是1995年的5月中旬,我兜里揣着刚刚领到的工资,在编辑部里正和几个赌友天昏地暗地玩麻将牌。电话铃响了,并且是找我的。我当时输得眼睛发绿,我恶狠狠地对着话筒大喊大叫。

“我是我,你是谁?”

“我是马原。”

“大马是你——在哪?长途吗?”

“我在沈阳。”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

“住哪了,我去看你……”

“不用,你回家等我吧,我放下电话就去你家。”

“大马,听声音你好像有什么急事。怎么了?”“想跟你说说你的事。”

“我?噢,我那点事还没最后想好呢……”“不是说当副主编还是搞专业那种狗屁事。”,“那你是想说……”

“说说一男人和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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