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之灾
由于学兵四连的孩子们在二号桥的出色表现,邓营长把一号桥筑桥墩的任务也交给了学兵四连。
石庙沟一号桥是在石庙沟一号洞东出口和石庙沟车站之间的一座桥,由于那里地域狭窄,车站的一部分将建在桥上,所以石庙沟一号桥是双桥墩,等于建两座桥。那里沟间窄,沟底深,同样是五跨,但三组桥墩每组建两根,得建6根桥墩,主要是中间的一组桥墩,75米高,比一号桥的主桥墩还高出6米,而它两边的桥墩只有10到20米,再往东车站部分主要是挖土方和处理基础了,包括做一些桥墩台子等。还子们已经是轻车熟路。在“夹皮沟,,打主双桥墩的工作头尾4个月,也就差不多收尾了。转眼又是春风又绿汉江岸、叶子吻着阳光的季节,能干又没事干而什么事情又都毫不在乎的孩子们有点慵懒了。春天本来就是情欲的,懒洋洋的。
这一天,营部通知月河隧道的西出口地带要进行大爆破。那里山体破碎,不适宜挖隧道,只有将山体炸掉。大爆破时可能有很多石块会飞到这边工地来,要求学兵四连把工地保护好。一是在建好的桥墩的东侧吊起竹笆片,防止飞石砸损桥墩表体;二是把搅拌机等设备拖到警戒线以外,以免飞石把搅拌机砸坏。由于工作比较零碎,连部就决定除了昨晚上夜班的三排,一排二排近百号人一起上工。自然是攀高爬低惯了打桥墩的孩子们去干那给桥墩吊竹笆的工作,他们自称是“空军部队”,那倒是,他们随着哨声一天天在升高,最后从底下看上去,他们好像在云霄里一样。那么在底下给搅拌机备料的人员自然成了“地勤人员”。于是“空军们”将铁丝放下,然后把竹笆片栓好铁丝,然后还要固定在一定的位置上,才像给桥墩套上防护服似的。这活不重,但很麻烦,不好干。
桥墩那边由毕连长和李副连长咋呼着。鸭子自从救火弄折了脚骨,在“根据地”一排弄了个铺位养伤,每天把脚高高地翘起,在床榻上卧了3个月,绰号都差一点改成了“卧龙”;幸亏有几个“心腹”前前后后,拿水送饭,孩子们下班了还有几个孩子围着“谝闲传”一了寂寞。一些孩子可高兴了,鸭子去不了工地,至少上下班不要背语录了,一般是上班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下班就背“要斗私批修!”尤其是上“鬼班”,人又累又瞌睡,他还老在洞口工地要大家“立正稍息”,这个队不站好,就不让大家回驻地。人到那时候都东倒西歪的,能站好队吗?!非要在洞口折腾半个小时,大家极不情愿地勉强站好队才能向驻地开拔。孩子们背后说这是“政治骚情”,就像现在说“政治作秀”一样,还有的说都是一个街坊来的,何必这样折腾同学们!排长下手抓为此事跟鸭子大吵了一次,鸭子心想你是跟着我提拔上来的,你能不听我的,俩差一点打起来;纠纷闹到连部,指导员感到副连长和排长吵起来了,很是棘手,也为了历练柳军,竞把此事交给了柳军处理。都是孩子,你说柳军咋弄?柳军当时的职务是团支书,你李副连长不也是团员么,他就把有关的团员集合起来,开一个团员民主生活会,这些被他折腾的够戗的孩子可逮住机会了,你一句,我一句,少年得志的鸭子那里经受的起这架势,当时嘴唇都青了,肚子一咕噜,就要去厕所,孩子们更来劲了,说:“你还想去‘泻私粪(愤)’”!一伙的孩子们全给逗笑了,你说这些孩子损不损?还是柳军说话圆场了事。自那以后,鸭子吸取了教训。孩子大的人,当上了副连长,你说政治热情能不高?西方的哲人说:人是政治动物。这不他伤还没有好利索,就一拐一拐地在工地忙活,但那安全帽总是倾斜着像黄金分割一样的标准角度,安全帽就那样歪歪地戴着,好像这就体现着领导者的魅力,人一当官这不毛病就有了,人啊,就怕少年得志!
指导员正带着“地勤人员”去拉那台搅拌机,也是很麻烦的,那搅拌机已经被剩余的水泥、卵石和沙子紧紧包围着。为了使配料的平台和搅拌机的料斗持平,还搭了一个嵌着料斗的台子,台子上空余出很大一块地方来存放水泥,因为水泥直接放在地上会吸收地湿结块失效,为了防雨,还要在水泥堆垛的顶上搭上雨蓬。现在要把搅拌机推出来,就必须把这些全部拆掉,“地勤人员”的工作能力要比“空军部队”差远了,要不就不会让他们趴在地上备料了。等“空军部队”干完活下来,“地勤人员”才把搅拌机推出来,那搅拌机就两轮胎,也没有方向,平常都是靠汽车拖进来的,人工推很是麻烦,前面要有两人把蛮重的连接架抬起,它像轮船上的锚,它要顶在地上,再多的人也推不动,然后找来两根绳子,绑好以后由几个人在前面牵引,作为方向;后面和左右的人就一起推,但人多了也用不上力。桥墩工地的路压根就是临时的,根本就没有夯实过,加上沙石料的拌和,松软泥泞的一塌糊涂,一时半会也推不了几米。等“空军部队”走出来,那搅拌机还推在半路上。“空军部队”的大孩子们自然搭手帮忙,而更多的人是懒散地蹒跚地跟那搅拌机往外走。
这时那急促的号声响起,远远地看见小拇指大的人拿着星点大的红旗挥舞着,这边路口也来了一个带着小旗和哨子来警戒的军人,他根据那处在遥远地方人的旗语指挥的要求,让这些孩子们再走远一些,前面又是上坡路,大家只好把那笨重的搅拌机暂时停放在那儿,又往外走出去了几十米,已经到了汉江边的简易公路上。大家感到走到了这儿,总差不多了吧,因为那挥舞着小旗的人好像远在天边似的。孩子们看见汉江边上负责警戒的军人已经拦住了三艘往下游的水泥船,船上装满了盛炸药的空木盒子。
这时更加急促的号声又一次响起,孩子们知道要开始放炮了。两年来,孩子们什么炮没见过,那些安全炸药都玩腻了,没想到这次玩这么大的动静,倒要看看是多么厉害的“大炮”:连领导们恐怕也是这种心态,于是和孩子们一起翘首东方。大概沉默了几分钟后,远远的山岭上掀起了一条一条的烟柱,一会儿才传来“咚咚咚”的炮声,随着一条条烟柱越来越多,“咚咚咚”的声音也越来越多地传过来,嗨!这不就是电影《南征北战》中,敌人要跑了乱放炮的镜头么,这算什么大炮?那些“咚咚咚”好玩似的小炮放完后,又沉静了几分种,像是冲锋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孩子们兵不兵民不民的,也没人教他们这是什么号声,铁道兵一年还能打一次靶,学兵们只能学打风枪,笨拙的“苏式”学完又学轻巧的“日式”。于是孩子们猜敢情前面是序曲,“正式”的大炮还在后面。又沉静了几分钟以后,孩子们翘首期待的大炮出现了,只见一柱柱烟云直冲云霄,然后是连续不断地骇人的爆炸声,孩子们这一下开了眼界,情不自禁地呼唤起来,有几个孩子在数那升起的巨大烟柱,连续放了15个这样的冲天大炮,半个天空都被那烟尘遮盖,天空还不断掉下细沙子和小石子,孩子们当然不把这个当作一回事。随着浓烟散去,远处又响起了号声,而且那个小人又出来打旗语,孩子们顿时松了气,肯定是放炮结束了,就一起叫起来:“炮放完了,结束了!”那个警戒的军人迟疑了,又向那放炮的山头遥望了一下,感到确实没有什么事了,而孩子们已经向工地那边走去,他们还要去推那台笨重的搅拌机,连长、指导员却好像在等候警戒军人的最后的指令,那军人只好向孩子们扬了扬旗子,那意思是放炮已经结束了,你们可以过去了。于是连长指导员以及还没有动的孩子们都向
工地涌去,江边上警戒的军人一看这阵势,也就举旗子吹哨子让水泥船过去,那轮船本来就没有熄火,一挂挡就突突地向下游驰去。
当孩子们游游荡荡地差不多走到搅拌机旁边的时候,因为有一点缓缓的下坡,大家都是昂着头的,只见那远远的半个山头突然缓缓地升了起来,一直升向高空,然后化着无数的碎块向对面砸去,接着是天摇地动的爆炸声,人都摇得差一点摔倒。孩子们个个目瞪口呆,原来真正的大炮这才开始放,刚才的吹号和打旗语是放大炮的前奏。孩子们沉默几秒后,便被激动的一起欢呼起来。瞬间改变河山往往是一种壮观,而地质突变也是一样的,只是如果伤害了人和人的利益它就成了“灾害”了。
不出五分钟,第二个蘑菇云,应该说是“摩天云”顶着一座小山升起来了,在高空化成无数碎片以后向汉江砸去,水面上顿时飞起了无数水花柱,像打起了水战,在江中投下了无数颗炸弹,那爆炸声的震波将江水激荡起一米高的长长的波浪,扑向对岸以后,又反冲回来。那汉江变成了刚学走路的孩子端着的一碗水,那几艘水泥船正好驰过,那混凝土浇筑的水泥船竟像树叶一样在水面上晃荡,天女散花般的石块又飞了下来,正在甲板上扶着舷杆的军人慌忙跑入船舱躲避,很多脸盆大的石块砸在船的甲板上,把那装炸药的木箱子砸飞到江里,于是满江漂浮着木箱子和它的碎片。孩子们看到这些是一片惊呼声。
正当孩子们看得眼热时,第三个摩天云又升了起来,它将山石推向天空以后,又化着了无数的石块,当孩子们转过头来欣赏这一壮景的时候,顿时发现情况不妙,很明显地看出那漫无天际密密麻麻的石块正向他们飞来。很显然爆破的安排是一炮炸向东,一炮炸向南,这一炮炸向西,不可能向北面炸,北面是高山,是不可能把土石方炸上去。当孩子们看到那像无数的乌鸦朝他们飞来的石块,大惊失色,刚才还是喜孜孜的脸顿若土灰,大祸临头,孩子们顿时乱了阵脚,纷纷找地方躲藏。从天上斜打下来的石头不比在地上爆炸的炸弹,或从平面飞过来的子弹和弹片,只要卧倒就能躲避危害,从天上45度角左右飞下来的石头,卧倒和站立被击中的几率是相同的,不同的是被击倒和躺着挨击,或许蹲下来能缩小一个人的受害面积。孩子们寻找一切可躲避之处,左边有几块田埂,孩子们纷纷向田埂跑去躲避,显然离得远的根本来不及跑过去。柳军正好和连长、指导员走在一起,他们已经在搅拌机旁边,紧急中,连长和指导员还想招呼其他孩子躲避,柳军一看千钧一发,急忙硬拉着他俩钻进搅拌机的底下;刚钻进去,几块石头就砸得搅拌机“哐哐”响。有的蹲在地上用铁锹挡着脸,一个个都成了铁面人,有的匍匐在地上埋着头,像一个个鸵鸟……无助无援无计的孩子们只有紧闭双眼来承受着天降之灾,飞来横祸。
江西本能地蹲在地上,仰头看见一块脸盆大的飞石,带着呼啸的尖叫朝他砸下来,说时迟,那时快,江西手上拿着挡在脸面前的一柄铁锹一个就地滚,就滚到石块垒砌的田埂边上,这时就听见身边一声巨响,江西扭头一看刚才蹲过的地上已经砸出一个10厘米深的大坑,而那飞下来的赭黄色的风化石已经碎成了几瓣,江西见此哆嗦的直冒冷汗,心想如果自己刚才还在那个位置,岂不是被那石头砸成了肉饼。
等一片随着大地微微颤动的巨大的“咚咚”声过后,大地是一片死寂,蹲着趴着伏着的孩子们在寂静中只能听到的来自体内,又仿佛是来自地心的同样是巨大的“咚咚”的心跳声。接着是呻吟声、嚎啕声、惊呼声像交响乐序曲一样由弱变强由慢拍游丝到紧奏轰响。有的孩子睁开那紧闭的双眼,只见稀疏的烟尘中是一地狼籍,孩子们犹如电影里演的鬼子兵遇到了神出鬼没的游击队,被打得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一片“鬼哭狼嚎”。
毫无损伤的孩子们纷纷向血肉模糊的孩子跑去。一个满身灰土的人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覆盖着铁锹,一个孩子揭开那铁锹,看见的是一副七孔淌着血脸面灰黄惨白的狰狞面孔,这不是“蛐蛐’’黄姜么?孩子们死命地摇着他,呼唤着他的绰号和名字,可是黄姜仍然一动不动,他已经到另一个世界报到去了。旁边的一块赭黄的巨石在说明是它击中了黄姜脸前的铁锹,铁锹再传递那石块的巨大的冲击力生生拍在黄姜的脸面上。柳军去托黄姜的脑袋,想把他扶着坐起来,发现他的脑袋像一个装着碎石的麻袋骨碌碌地耷拉着,显然他的颅骨已
被传承着巨大冲击力的铁锹给拍碎了。这个信号通过柳军的臂腕传递到柳军的大脑,柳军心里略过一阵从未有过的恐惧和一股捣肝摧肺的痛楚。但他仍然镇定地把黄姜的头轻轻地放到地上,好像母亲将在臂弯中沉睡的孩子放进摇篮,并随手将弃在一边的一个水泥牛皮纸袋撕开,再撕下中间干净的牛皮纸将黄姜的脸盖住。孩子们一下就明白了柳军的举动:黄姜死了。生前的黄姜是多么的聪明伶俐诡计多端,然而“人有千算,天则一算”,没等他算计逃出这块飞来的石头,就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这边柳军还没有站起来,那边指导员已经在呼唤他的名字,原来大家围着血肉模糊的孩子不知所措。柳军跑到指导员在的那堆人里,大家已经主动让开了通道,柳军走近一看心里又是一阵揪心。只见一个瘦高个伏在地下,一块小磨盘大的石头像一柄利斧斜着嵌插在他的背上,像猝不及防被人用利斧从背后给砍倒谋杀了,但实际是伏在地上被利石击中的,那利石深深地嵌在那孩子的背里,就像一个瘦弱的躯体上插着一座大山,深红的血正溶合着那石上震落的赭黄色的灰尘丝丝渗出。柳军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把那石头给搬掉,他丢下还捏在手上的牛皮纸,弯腰轻轻抱着那石头直直地把它拔了起来,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血肉模糊的长条形的深窝,可以看见被利石切断的白森森的骨头,那血正在汩没那骨肉的沟壑。很多孩子急忙背过头去,真是惨不能睹!旁边的一个孩子把柳军手中那块作孽的石头接走后,柳军就把那孩子伏在地上的头抬起,指导员也蹲下来帮一把,这才看见那孩子怒目冲天地瞪着双眼,一副痛苦万分的表情,但那双眼睛像死鱼的眼睛一样无神无光,就是任何一个没有医学知识的孩子一看这双眼睛,就会感悟到:他已经死了,而且死不瞑目!他就是“小林子”赵金林。实际很多孩子从他的背形已经看出他是“小林子”,只是不好“妄猜”,现在看见那“怒目而视”的脸庞,就更确凿地证实了。指导员的手遮住了“小林子”的“怒目”,手再望下一捋,使“小林子”合上了眼睛。柳军轻轻放下他的头,其他孩子把那干净的牛皮纸盖了上去。
他俩已经死了,然而孩子们不忍,不愿,他们哭着,仍要抬他俩去医院,指导员用询问的目光望着柳军,其实指导员也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赵金林和黄姜的死活他应该比柳军更清楚。而柳军却是第一次接触到死亡,柳军怅然地望着大家,木然地摇了摇头。
另外受伤的有五六个,都是轻伤,属周东伤最重。他眼看着一块石头向他砸来,就立即转身想逃脱,没想到那飞石还是追上了他,削掉了他左脚的脚后跟。他抱着左脚坐在地上大呼小叫,连长正带着几个孩子七手八脚帮他止血包扎伤口。指导员带着柳军巡望了所有受伤者,大多皮肉之伤,这些孩子们现在已经是“狗皮猫命”,平常在工地施工或者相互打架搞得个皮开肉绽,都是柳军用普通的针线把那皮肉缝合起来,不要说打麻药,就是酒精用完了,也就是用凉开水冲洗一下,就像缝麻袋一样缝起来。那缝合的孩子也就是在开始缝的时候“哎唷”几声,后面再缝也只皱皱眉而已,照样在那里贫嘴嬉笑,这倒把柳军的胆子给练大了,连里分配的两支镇痛的吗啡总要派在最关键的时候用。
看来现在就属周东的伤势最重,是营部卫生所不能治疗的。柳军忙着给他包扎过,听着周东的嚎叫,柳军又在随身带的药包里找出一支吗啡,迅速给他注射,心想:这好药总算派上用场了。柳军又招呼大伙寻找那被飞石砸削下来的周东脚后跟的残体,哪里找得到,除了血污、拌着灰尘拇指大的肉块和黄豆大的碎骨外,什么也没找到。柳军知道那残体已经粉碎了,不可能将其连接和缝合了。
死亡就这样突如其然地降临了。孩子们也许听到过看到过很多死亡,孩子们也知道在隧道里在桥墩上,死亡是随时会发生的,当孩子们用自己的聪慧机灵和死亡做游戏捉迷藏;两年里多次打败死亡的孩子们几乎把这个致命的永远不会罢休的对手给忘却了。当死亡无可争辩地降临身边的时候,两个朝夕相处有血有肉有语言有气息能恶作剧能帮一手能吵嘴能打架能哄走你的食品也能送给你食品的战友,却再也默默无语再也叫不应呼不醒的时候,你想让他和你打架,你想让他痛痛快快地骂你都不可能的时候,巨大的恐惧和悲痛像那个不可阻挡的饥饿一样向孩子们袭来。几个孩子哽咽着哭出声来,夹杂着的抽泣,悲痛像漫天的尘蔼一样铺天盖地地向孩子们压了下来。
“不准哭,哭有什么用?!”指导员对着几个哭出声来的孩子发起脾气来。于是那几个孩子紧咬着嘴唇,抹去眼泪。
指导员迅速做出决定让柳军和另两个孩子马上护送周东到安康师部医院,直接到汉江边去拦船。于是柳军和架着周东的两个孩子立马往江边而去。这边指导员指挥孩子们用竹杆和麻袋做了两个担架,大山等几个力气大的孩子抬着死去的战友,搀着受伤的战友在漫天的尘埃中肃穆地走着,没有人整队,没有人吹哨,没有说话,大家很自觉地排成队伍。由爆炸产生的白色尘雾像无边无际的挽幛从天而降,雾障越来越大,大到除了看清自己,看到前后两个人,再看不到第三个人。那尘雾一直漫延了一天一夜后才渐渐散去。
人一出生,死亡就像影子一样忠实地追随着每个人。谁也不清楚它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采取什么方式利用什么生物借用什么“凶器”加害于你。当人到了暮年,正像人站立在夕阳中一样,夕阳在你身后留下的身影越来越长,它蔓向无限,最后把你生生地吞没!遗憾的是他俩正处在朝阳般的年龄,真是“黄泉路上无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