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整个花都笼罩在一层如水的月光下。
小桥流水,一个身着青色长衣的男子,站立在小桥之上,望着小桥之下哗哗而过的流水出神。
月光下,流水波光粼粼,跳跃灵动的光点,不时映照在一张冷峻英武的脸上。他的手里握着一柄长剑,长三尺三的铁剑。没有慑人的寒光,却一样寒气逼人。
这柄铁剑,他已经放置了两年的时间,从不敢轻易触碰,可是现在,他却想已重新拿了起来。
一柄原本已开始生锈的铁剑,在他的主人重拾信心的那一刻,仿佛也恢复了他原本该有的生命力。
从聚贤庄走出来的那一刻,段小楼便发誓不再喝酒,他花了些时间把自己梳洗打扮了一下,从屋子的角落里找到了这把铁剑。
他已决心将师父教给他的铁剑剑法发扬光大,只是他并不知道,这铁剑剑招的破绽之处,应该如何破除。
他想到了东方白,那个诛杀公孙玉易如反掌,对铁剑剑招之破绽了如指掌的白面书生。
他想要请教一番,但一想自己和他年纪相当,在武学的造诣上却相差甚远,他便觉得不好开这个口。更何况,他和东方白原本并不相识,没有交情。
段小楼无心睡眠,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穿过花都的青石街道,走到了这僻静之处的小桥上。
他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铁剑七式。
正当他心绪茫然时,突然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回首的时候,便看到了东方白。他面上已没了往日的微笑,而是添了一抹忧伤之色,手里还拎着一坛酒。
段小楼呆呆地看着东方白,他不知道东方白深更半夜的,拎着一坛酒来找自己,是何用意。
酒逢知己千杯少,他和东方白连朋友都不算,更何况他已戒了酒。
东方白走上小桥,走近段小楼,掂了掂手上的酒坛,“段兄,如此良辰美景,为何一个人独自苦闷,却不痛饮一番?”
段小楼面无表情,“在下并不苦闷,也不喝酒。”
东方白嘴角微撇,“据在下了解,段兄一向是个爱酒之人,每日必饮下几坛烈酒。而且,如果在下猜得没错,段兄此时此刻,一定在为铁剑剑招苦闷不已。”
东方白说得没错,但段小楼并不想承认,“东方公子似乎觉得很了解在下,只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东方白苦涩地笑了笑,“也许是我猜错了,那好,换个说法,在下此刻心情苦闷不堪,不知段兄能否赏脸,陪在下喝上几口。”
段小楼神色依然冷峻,“不是在下不赏脸,实在是因为在下已戒了酒,还望东方公子见谅。”
东方白看着自己手里的酒坛,摇了摇头,似在自言自叹,“唉,本以为找到段兄,可以痛饮一番,一舒心中烦愁,看来我选错了地方,也找错了人,只能换个地方,独自神伤了。也罢,顾影自怜,自斟自饮,自是别有一番滋味。”
东方白转而对段小楼说道:“段兄,在下先行告辞,不打扰清净了。”说完随即转身,悻悻然走了开去。
顾影自怜,自斟自饮,暗自神伤的感觉,没有人会比段小楼更明白。他失魂落魄的这两年,曾经是多么希望有一个朋友,可以陪他痛快地喝上一回酒,听他诉说心中的愁闷。
段小楼望着东方白的背影,仿佛看见的是曾经的自己,于是他突然发声,“东方公子,且慢!”
东方白本已走出了十几步,走下了小桥,听段小楼一声“且慢”,他很快地转过身,“段兄,可有何事?”
段小楼微微笑道:“在下突然很想喝酒,只是这夜已深,城里的酒楼酒铺似乎都已关了门,实在想不到该去何处喝酒。既然东方公子手上有酒,不知可否给在下喝上几口。”
东方白走了回来,笑得很愉快,“能和段兄共同喝上一回,是在下之幸。”待离段小楼还有几步之遥,他手腕轻抖,那酒坛便弹了起来,飞向段小楼。
段小楼把手中铁剑往地上一扔,接过东方白抛过来的酒坛。酒坛还封着印泥,但是酒的香味却已然飘了出来,飘进了叶飞的鼻腔里。酒很不错,光闻着味道,就知道是上好的竹叶青酒。
他很快撕开封泥,仰起头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辛辣且醇香的竹叶青进了段小楼的喉咙,他马上感觉到一阵痛快。
这两年,他一直在喝酒,却几乎没有过这样的痛快。
是因为东方白带来的酒是好酒?
段小楼知道并非如此,这种竹叶青他喝过不少回,尤其是和杜仲卿一起的时候,但从未有过今夜这般痛快的感觉。
他忍不住大呼一声,“好酒好酒!”继而擦了擦嘴角,把酒坛往东方白面前一抛,“东方公子,请!”
东方白右掌急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对着酒坛底部轻轻一拨,那酒坛仿佛有了魔力,向上飞起数尺后,坛口往下一倾,青碧色的酒液化作一股细流,涓涓而下,流入了东方白早已张开等候的嘴里。
东方白咕嘟咕嘟猛吞下几口后,右掌轻轻一挥,那酒坛又在空中立了起来,缓缓落下。
东方白伸出右掌,那酒坛正好落在他的掌上,不偏不倚,稳如磐石。
段小楼看得竟有些呆住了。
前几日在聚贤庄,见东方白带回飞天狐狸的尸体,而他毫发未损,本就已令他对东方白惊叹不已。后来又听他说起师父铁剑先生所创铁剑剑招之破绽,更是惊异无比。今夜再见他这将酒坛控制自如的手法,已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撼。
东方白此时却笑望着段小楼,“段兄,发什么呆,难得有此良机,你我二人喝上一回,且先饮酒,喝个痛快!”说话间又是右掌猛然抽离坛底,顺势轻轻一拨,那酒坛便轻柔地飞向了段小楼。
段小楼有些茫然地接住酒坛,并情不自禁在手里掂量了一回。酒坛不算很重,也不算很轻,但能将酒坛在手上把玩得如此自如的人,非有深厚的内功修为,万万不行。
莫非东方白除了对剑术通达之外,还有高深莫测的内功修为?
这对段小楼而言,太不可思议。
一个和自己年纪相当的人,其武功修为似乎已到达了让人望尘莫及的地步,这如何能让人不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