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大学城的公交车上总是有很多人，大多数趁着没课出来逛街的情侣。春晓比较幸运，她坐在位子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她错过了省内的考试，已经失去了今年读大学的机会，如果只靠文化课分数的话，她又不能考上特别理想的学校，但是她此刻并不关心这个。
她要去找陶渊源。
车在大学门口停下了，播音员开始报站，她匆匆拨开堵着门的人群，下了车。这所大学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从很小的时候，她便向往着能有一天考进这所大学。而认识了郝思嘉后，她才知道，郝思嘉每年都能考上这所大学，可她却没来上，因为她深爱着一个人，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现在春晓就站在门口，但是却不是来上学的。
春晓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像个复仇女神般大步往里面走去。陌生的校园充斥着她的眼球，来来往往的人各忙各的，谁也没有注意春晓，即使注意到她脸上的胎记，也不是很惊讶，这让春晓十分舒畅。
之前与陶渊源在电话里的对话还在她的脑海里回荡，可她不在乎。
“陶渊源，我们见面吧，我有些话想问你。”
“我想没必要了吧，我已经有了女朋友。”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不想取代你女朋友的位子，也不稀罕取代。”
“那我们还有什么可聊的。”
“聊一聊郝思嘉吧。”
“对不起，我没兴趣。”
电话挂断了。
一丝冷笑浮现在春晓的嘴边。她无论如何要找到陶渊源问个清楚，为了郝思嘉，更为了她自己。
春晓查清了大学的具体位置以及陶渊源所读的专业，她背着一个双肩包，在这个寒冷的冬日的下午，来到了他的宿舍前。
“请问XX学院造型艺术专业的陶渊源在里面吗？”春晓扒着大门问里面的宿管阿姨。宿管阿姨似笑非笑地看着春晓，“小姑娘，我不晓得你说的是谁呀。”
“那我可以进去吗？”春晓直截了当地问。
“你登记一下。”宿管阿姨拿来了一个登记簿。
春晓匆匆在上面签了字，进去了，临了听见宿管阿姨在跟另外的人说话，“现在的小姑娘哟，真是，追男仔能追到门口，真是开放得不得了。”
春晓淡淡一笑。
男生宿舍里安静，时不时有衣衫不整的男孩子走出来，见到春晓像见到鬼一样，慌忙躲进寝室，更有甚者跟春晓打招呼，问她哪个学校的。
春晓对此视而不见，她直截了当地敲了陶渊源的寝室门。
有个男孩开了门，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春晓，问：“你找谁？”
“陶渊源住在这里吗？”春晓问。
“以前住，现在他住到他女朋友家里，搬出去了，怎么，你找他有事？”
“没什么事，请问你知道他具体的住址吗？”
男孩有些犹豫地看着春晓，他搞不清楚春晓的来历。
春晓唯恐他多想，笑了，“你放心，我不是他前女友，我是他妹妹的朋友，他妹妹出了点事，自己不方便来找他，你也知道的……”
“哦！”男孩恍然大悟，他慌忙给春晓写了地址，“你拿去，别耽误了事情。”
“谢谢你。”春晓笑得灿烂如花。
按照上面的地址，春晓来到了一个小区前。小区环境幽雅，绿化做得十分好，有些像一个公园。春晓没有再多做考虑，进了男孩所指的单元里，乘着电梯上了二十五层，敲响了其中一扇门。
“谁呀？”里面传来了一个女孩甜甜的声音，“亲爱的是你吗？”
春晓没有说话，任由女孩在猫眼里打量自己。
“请问你找谁？”女孩隔着门问。
“我找陶渊源，我是他妹妹陶子。”春晓说。
“妹妹？没听说过他有一个妹妹呀。”女孩嘟哝着，打开了门。
春晓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微胖的女孩，扎了一个马尾，脸蛋红润，但是相貌十分平庸，脖子上的那串项链倒是十分特殊，春晓在商城的专柜见过，价格不菲。
“请进吧，他刚刚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先等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女孩让春晓坐在沙发上。春晓打量着屋里的陈设，这是一个三居室，看门口的鞋架能猜出屋里只住着女孩和陶渊源，装饰未免有些太小女孩气，全是粉色的HELLO KITTY。
“他说立刻就回来，你先喝点咖啡。”女孩给春晓端来一杯咖啡，春晓注意到她养尊处优的双手保养得十分好，一寸来长的指甲上镶满了水钻。
“你找他什么事？”女孩亲切地问，如果她不是陶渊源的女朋友，春晓会很喜欢她的，她明显是那种很没心机的女孩，有些像郝思嘉，对任何人都十分友好。
春晓有些怜惜地看着女孩，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情。”
不久，门开了，女孩像蝴蝶一样扑上去，搂住了陶渊源的脖子，“亲爱的，你妹来了。”
陶渊源看到了春晓，他脸上积聚了大量的反感与厌恶，但是碍于女朋友在，没有发作，冷淡地问：“你来干什么。”
“想给你聊聊。”春晓站了起来。
他女朋友看到情况不对，不知所措地站在春晓和陶渊源中间。
“我们出去聊。”陶渊源低沉地说，眼睛里全是憎恨。
“不，让她出去，我们就坐在这里聊，为你考虑，我可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我们的谈话。”春晓说，“或者你不怕我嚷嚷开，我们去外面谈也可以，不过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情绪激动，大喊大叫。”
陶渊源盯着春晓看，长达三十秒，紧接着他软下来了，对女孩说了几句话，女孩不情愿地出去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陶渊源对春晓说，他与春晓距离十分近，就像以前他吻她一样。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出卖郝思嘉的。”春晓说着，稳稳地坐在沙发上，像是一个信心十足的女王。
“对她，我没什么可聊的。”陶渊源也坐下来，对春晓说。
“你榨干了她的钱，不管她的死活，也不管她放弃了多少，就这么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吗？”春晓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那个冷静自若的男人，问道。
“是她自己要付出的，是她自己要放弃的，跟我有什么相干？”陶渊源看着春晓说。
春晓眼前闪过了疯疯癫癫的郝思嘉的形象，曾经的她那么美丽耀眼，如今却狼狈不堪，春晓一阵心痛，“可是你为了能甩开她，竟然骗陶子冒充我给尤一打电话？”
“骗？”陶渊源笑了，“你真的了解陶子吗？”
春晓顿时哑口无言，她想起陶子那张稚嫩的脸，强硬地说：“陶子绝对不会干出那样的事情！”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呢？你了解陶子吗？”陶渊源笑了，他把双手垫在脑袋下面，“陶子她想活命，可是又没有钱，怎么办呢？如果你是陶子，你会怎么办？等死还是活下去？”
“真的是陶子打的电话吗？”春晓几乎瘫软在地上，问。
“是的，而且是她想的办法，郝思嘉跟着了魔似的，偷了我的身份证，买了飞机票，要跟我一起离开，被她偷听到了，她给尤一打了电话，而且，”陶渊源说，“尤一的电话还是趁你不注意，从你的手机里面找出来的。”
“我不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春晓对着陶渊源大声喊。
“嘘——”陶渊源竖起手指，对春晓说，“你不要摆出那副受伤的样子，我拜托你，请问坐在轮椅上的是你吗？从小连饭也没得吃的是你吗？跟着一个不爱的男人过了好几年的人是你吗？被我抛弃的是你吗？都不是，那你在这瞎凑什么热闹呢？”
春晓怒不可遏，她一声大叫，冲向陶渊源，她要抓瞎他的眼睛，她甚至想杀了他，可是却被陶渊源一把拦住了。
“你觉得你能怎么着我呢？”陶渊源嘲讽地说着，毫不费力的就把春晓摔倒了，春晓躺在地上，仰天望着陶渊源的脸，她软弱地哭了，不是为摔倒的疼痛，因为她此刻的心比刀割还要痛。
“陶渊源……你有心吗……”春晓流着泪说，“假如你真的有一颗心的话，为什么我丝毫感觉不到它是跳动着的呢？”
陶渊源愣了一下，他看着在地上坐着的春晓，说：“心有什么用，可以当饭吃吗？可以当衣穿吗？难道在你看来，郝思嘉就没有一点错吗？她为了钱，把自己都卖了，终日疯疯癫癫。我曾经问过她，郝思嘉，你活着是为了什么呀？你知道她怎么回答的吗？想必你也能猜到，郝思嘉她竟然说，她是为了爱而活的，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为了爱而活，她以为她是圣母吗？春晓，你这一趟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现在你知道了所有事情，并且我肯定地告诉你，这些事情都是真的，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春晓看着陶渊源张着嘴笑，嘲笑郝思嘉，嘲笑爱，她想站起来，无奈站了几次都没成功，陶渊源见状，伸手拉了她一把。还是那双宽大的温暖的手，紧紧地攥着她的小手，她距离陶渊源只有一厘米，可是却看不清他的脸。
一瞬间恍若回到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晚上，他背着手站在老师身边，无辜洁白得像是一个天使，紧接着他邀请她跳了一只双人舞，把她年轻的心都给跳碎了。
“现在我过得很好，陶子也如愿以偿在康复中心生活着，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可以很自信地说我前途无量，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这就是我的全部追求，我也实现了，可是你呢？你在哪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几天就是省内考试吧，你考得怎么样？”陶渊源轻柔地问道，春晓像是被他催眠了一般，呆呆地看着他英气逼人的面庞，喃喃地回答，“我没去参加，我在郝思嘉那里。”
“看吧，多可惜，你错过了。”陶渊源温柔地说，“你知道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即使你强硬地钻到我的世界里面来，还是迷惑不解，即使我跟你在一起，你也不会幸福的，只有同类在一起才能幸福，懂吗？”
春晓睁着眼睛看着陶渊源，泪水使他变了形，他变得陌生而且不可理喻。
“你爱过郝思嘉吗？”春晓质问道。
“爱，怎么会不爱呢？”陶渊源轻轻搂住了春晓，把她的头摁在自己的胸口上，顿时，有力的心跳声充斥着春晓的耳膜，“你听到了吗，我的心跳不会说谎的，即使我嘴上说我不爱她，心跳也会出卖我，我爱她，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爱她，我们一起练功，一起跳舞，我们在一起经历过很多很多难忘的事情，就连摘了一个樱桃，我们也要一分为二，一起吃。当我知道她与尤一在一起时恨不得杀了她，然后我再自杀，但是我没有，那是她的决定，我爱她，所以我更不能左右她。”
“那你去找她好不好，她现在过得一点也不好……”春晓呜咽着说，“你跟陶子现在什么都有了，为什么……”
春晓停住了说话，因为她从陶渊源脸上搜刮到了痛苦的表情。
“那是因为她，你知道吗？”陶渊源说，“即使我再努力，一个月挣的钱也不够陶子在康复中心一天花的，但是她能帮我。”
春晓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本凉水，她冷静了下来，陶渊源的这句话把她拉回了显示，她用力推开了陶渊源，像是摆脱掉一条令人生厌的蛇。
“你没有任何资格评价我的所作所为。”陶渊源冷淡地说。
“我也并不想评价。”春晓拿起自己的包，打开门就往外跑，她就像疯了一样，撞开所有挡路的人，头也不回地往楼梯间跑去，她不想乘坐电梯，她厌恶与电梯里的人面面相觑，厌恶他们猜测她为什么会如此反常。
同样的，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评价我的所作所为。
春晓这样想，她加快了步伐，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可是夕阳还悬挂在西方，她像夸父一样，奔向那轮即将消散的太阳。
冷风灌进她的肺部，再排出体外，她大张着嘴，想让更多的风进来，带走她体内的不快与污浊。尽管这样让她的嘴冷到麻木，麻木到失去知觉，可她依然坚持着，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企图从干燥的空气中汲取一丝水分。
“陶渊源，真的太遗憾了，我居然一点儿也不爱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