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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完美”的孝宗

成化二十三年正月,万贵妃死了,朱见深伤心欲绝,于同年八月廿二也死了。九月初六,朱祐樘登基做皇帝,从现在开始,他以及他的后代开始偏向南方人的体形,个子不高,但皮肤白皙。与他的父亲很有些区别,会不会是当初抱错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万贵妃的死,给朱祐樘清除奸佞铺平了道路。朱祐樘一上来就干掉了靠万贵妃撑腰的道教术士兼****专家李孜省、邓常恩、赵玉芝这几个人,还有处理了他们手下上千个有称号的和尚道士。太监梁芳靠巴结万贵妃,以中旨授官的方式,“传奉官”达几千人。传奉官虽然不是朝廷主要官员,但这个队伍天知道怎么发展到这么庞大,梁芳罢黜,这几千人也跟着滚蛋。一起滚蛋的还有万贵妃的弟弟——万喜。就在当月,连给万贵妃的谥号都去掉了。

内阁首辅万安,是新帝登基诏书的起草人,开始是假称万贵妃的远房子侄辈,靠万贵妃的关系混居内阁十余年。但是现在,万安说我早就跟万贵妃的家人没来往了。朱祐樘在父亲朱见深的寝宫发现一本专门讨论房中术的书,上面写着“臣安进上”。证据确凿,是万安送来的,他让太监怀恩拿这本书去内阁问王安,“这是你身为大臣该干的事吗?”万安趴在地上没话说,他又让怀恩读大臣们弹劾他的奏章。万安还不死心,苦苦哀求着,想要继续留职。怀恩一下子摘掉他的牙牌,“你可以走了。”于是万安滚蛋了。老家伙七十岁了,罢了官还想被召用呢,幸好只多活了一年多。

罢掉了这些奸臣庸臣,朱祐樘起用了自己的大臣,他很注意任用贤能,首先是王恕。王恕是一个喜欢有话直说的家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别人都问他,你怎么不说话啊,他就站出来说话。或者有人问他,你的奏疏怎么没上奏啊,他果然就上奏了。朱见深就受不了他这德行,逼着他退休,现在朱祐樘又把他召回来,任吏部尚书。六部尚书里面,吏部排最前,他算是最大的实职官儿了,而且一直干了快七年。弘治近二十年间任职的象耿裕、彭韶、何乔新、周经、李敏、张悦、倪岳、刘大夏、戴珊、章懋等一时名臣,都是出自王恕的推荐,这才象个干吏部的嘛。

弘治二年,王恕推荐刘大夏去治理黄河与运河交接处的水患,黄河堤坝失修,出现了几处支流,其中一条越过张秋(今章丘)一带流入运河,泥沙阻断了运河。这附近以前徐有贞治理过的,但不解决根本的问题。刘大夏绝对不是一个水利专业的人才,但是他会用人,招收了地方上有经验有技术的人才,采取前人的,尤其是贾鲁【1】的治水技术。动用了十二万人历经两年时间,几乎从开封就开始堵塞黄河支流,使黄河主河道转向东南,经徐州流入淮河,流向山东半岛南部入海,这个河道的改变一直延续到清鸦片战争以后。之后刘大夏历任左副都御史,户部左侍郎等职,弘治十五年官至兵部尚书。刘大夏是一个真正的通才,而且敢于把民间的一些实际情况跟皇帝说。这很不容易,皇帝一般喜欢听歌功颂德,民间或者军队这些烂事说了也不想听,听了也烦。但是,朱祐樘不仅听,而且很赏识他,一天不见都觉得难受。

马文升,湖广钧州人(今河南禹州市),相貌奇特,是个大帅哥,文武全才。此人被关过,被罢过,也被贬过,成化末年迁南京兵部尚书。朱祐樘登基以后召为左都御史,不久被任命为提督十二团营,弘治二年,提升兵部尚书。团营自于谦之后经过太监不断的监军,早就烂成一团,军队都成了苦役工。马文升经过严格考核,淘汰了三十多人将校。这些人怀恨在心,晚上拿着弓箭等在他家门口企图行刺他,还有的写告发信毁谤他。朱祐樘知道后派锦衣卫缉捕,并给他派了十二名护卫。马文升在兵部任上十三年来,“尽心戎务,于屯田、马政、边备、守御,数条上便宜。国家事当言者,即非职守,亦言无不尽。”【2】

到了弘治后期,还有能臣,主要是刘健、谢迁、李东阳这三个人,各有特点,当时人评价:“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李东阳善于谋略,刘健善于决断,谢迁则比较能说。相比之下,刘健和谢迁的政绩尤其突出,明代自三杨以后的内阁,前期有彭时、商辂,后期就是他们俩了。

按正史的记载,孝宗朱祐樘只有一个女人,就是张皇后。事实上,在别的一些史料,可以找到他还有几位夫人。【3】据说是张皇后觉得皇帝只有她一个女人影响生育率,就命人找几个女人塞到朱祐樘的床上,结果事后朱祐樘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皇后。这是不是真事,不得而知。在明代,皇宫里的女人不少,但是皇帝用的真的不多。身为皇帝只有一个女人,这绝对不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如果朱祐樘能多几个儿子,至少不会现出以后大议礼这种事情。

那夫人又是怎么回事呢。明代,女人在宫里的位分,最高的皇后,接下来是皇贵妃、贵妃、妃、嫔。宫里夫人就很少见了,再往下是淑人,就更少了。夫人一般不是皇帝的女人,而是服务皇帝的女性,比如朱高炽封自己的保姆杨氏为卫圣夫人,抚育朱见深的女师恭慎夫人(追谥)韩桂兰,后来朱由校的奶妈奉圣夫人客巴巴,一般的皇帝,都会封自己的保姆为某某夫人。皇族的男性,除了皇帝的嫡子(或者长子)封太子,将来继承皇位,诸子封亲王。亲王以下,还有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一共九等。这些位分都是世袭的,由嫡子(或者长子)承袭,诸子则降一等。亲王的嫡长子是亲王,诸子都是郡王;郡王的嫡长子是郡王,诸子都是镇国将军;依此类推。亲王郡王的配偶,则可以封为王妃。亲王的小老婆,可以封为夫人,但是有条件,必需是庶子受封(郡王)了以后。没生儿子,或者只生了女儿(亲王的女儿可以受封郡主),或者儿子还没受封,都不行。镇国将军和辅国将军的配偶,也可以封为夫人,辅国将军以下四等的配偶,就不是夫人了,各降一等,分别对应淑人、恭人、宜人、安人。【4】至于美人、才人这些封号,那是别的朝代的,跟明代没有关系。后来的选侍,其实就是对宫女的一种好听的叫法,有特殊的地位,却不是封号。另外,公侯伯爵位的配偶也称夫人,还有一二品的元配受封诰命,也是夫人。夫人象公主或者郡主一样,是可能有赐地的【5】,说明还是很有一定的地位。

张皇后深受朱祐樘的宠爱,娘家自然也很荣光,而且张皇后本身的性子也是比较不知足。张皇后的爸爸张峦原来是一个秀才监生,读书人,做了国丈以后,对士大夫也比较尊重。弘治四年(1591)封了伯爵,弘治五年(1592)封太子时又进为寿宁侯,死后追为公爵。张峦死后,他的儿子张鹤龄继承寿宁侯,还有一个弟弟在乡里横行不法,纵使家奴侵夺百姓的土地田产,几次犯法。朱祐樘派大胆而正直的刑部侍郎屠勋和以文雅著称的太监萧敬一起去查办,两人查办得实,依法处理了他们。萧敬回来报告的时候,张皇后很生气,朱祐樘也跟着生气,怎么能这么对待朕的国舅呢?背地里却跟萧敬说,“你做的对”,并给他赏赐。

到了弘治的后期,朱祐樘就开始偷懒了,热衷于修道。以前是随时可以上奏召见大臣,现在一天只允许一次;也不认真学习了,经筵一年也难得有几天。整个弘治朝来看,虽然没有什么大事,但是民间的老百姓已经开始不堪承受国家的税赋,军队往往被驱使做役工。塞外的蒙古小王子开始蹦跶,屡屡侵犯边塞;民间起义,也时有发生。

《明史》在评价孝宗皇帝的时候认为,明朝十六个皇帝中,除了二祖、仁、宣以外,值得称道的就只有孝宗皇帝朱祐樘了。称“孝宗独能恭俭有制,勤政爱民,兢兢于保泰持盈之道,用使朝序清宁,民物康阜。”中国的历史,每三百年一个轮回,如果国运是一个曲线运行的话。朱祐樘所处的年代,正真是在建国百多年以后,在时间上,国运正走在时间曲线的顶峰状态。突然想到,如果把我们要说的朱由检放在弘治朝会是什么情况?历史学家孟森曾评价朱由检:“思宗而在万历以前,非亡国之君;在天启之后,则必亡而已矣!”。他们一样的年纪登基做皇帝,一样的治国时间,朱由检除掉魏忠贤,好比朱祐樘除掉梁芳,朱由检也没有象万贵妃一样的郑贵妃扯肘。朱由检也同样的不好色,同样历行节俭,但是他比朱祐樘更努力,更励精图治,也没有发生过中间开小差跑去修道炼丹。唯一的区别,就是越到了后世,碰到的坏人多于好人,最终魔高一丈。朱祐樘生在那个年代,真是有运气的成分。

【1】元朝将领,至正初治水金堤。

【2】《明史》马文升传。

【3】明·郭良翰撰《明谥纪汇编》卷二十:敬顺夫人邵氏、安和夫人周氏、安顺夫人刘氏、崇善夫人胡氏、崇敬夫人胡氏。谈迁《国榷》卷首之一·天俪:敬顺夫人邵氏、荣顺夫人孟氏、安和夫人周氏、荣善夫人项氏、安顺夫人刘氏。《太常续考》和《宛署杂记》也分别记载有这几位夫人的坟记载。

【4】大明会典卷之五十五【王国礼一·封爵】

王妃以下、有所出者、称夫人

○弘治四年定:亲王庶子受封、其母始封夫人

○十三年奏准:亲王妾媵生女者、不得援生子例、请封夫人

郡王封郡王妃。世孙封世孙夫人。长子封长子夫人。长孙封长孙夫人。镇国将军封镇国将军夫人。辅国将军封辅国将军夫人。奉国将军封淑人。镇国中尉封恭人。辅国中尉封宜人。奉国中尉封安人。

【5】大明会典卷之〇十七【田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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