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天地间陷入一片昏暗。狂风大作,吹得窗子吱呀吱呀直响。院子里新栽了一棵小小的文竹,怕是经不起这*的摧残。看着它细小的身躯在风里摇来摇去,我心里竟是不忍,便对身旁伺候的荷青道:“去取把伞过来,我去给那棵竹子遮挡风雨。”
“这……”荷青犹豫了,“这外面雨大的很,小主身子要紧。”
听她这样说,我不高兴地蹙眉。见我脸色一变,荷青有些害怕,扭头求助似的看着映夏。映夏示意她退下,自己替我拿了伞,笑嘻嘻地道:“小主真是顶好的心肠!只是切勿淋湿了自己,不然可又要急坏我们这一屋子人了!”
我拿了伞出去,走到那棵小小的文竹前面蹲了下来,将伞遮到它的上方。雨很大,虽然打着伞,但衣服却有几处已经湿透了。我着一件素白的裙子,裙摆处已经满是泥污。看着这竹子,只觉得它可怜。也不知它是否能躲过一劫,活下去,然后茁壮成长。
因为下雨,院中竟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隐约中,好像有人向我走来了。应该是初雪或是喜雨她们来催我回去了吧,于是扭头对来人道:“这就好了,我很快就进屋去!”
然而那人并没有回应。他穿着月白色的衣服,上面绣着七色的蛟龙,剑眉星目,眉宇间都是贵气,却不是允焕又是何人?
这是禁足这七日以来我第一次见到他。轻声唤了他一声“皇上”,便要俯身跪下。然而却被他拉住:“风大雨急,谊卿不必行礼了。”
“是!”我恭敬地回道,低垂着眉眼,不敢抬头去看他。
他却霸道地抬起我的脸,有些责怪地道:“为什么不告诉朕?为什么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
我不知道他指的究竟是什么,所以只好沉默不语。允焕叹了口气,忽然将我抱起。我惊呼一声,他却全然不顾。伞掉在了地上,倾盆大雨瞬间让我们湿透。允焕抱着我进了屋里,映夏她们急忙为我们擦拭雨水,又取了干爽的衣服来换上。等一切收拾妥当,允焕对映夏道:“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映夏等人跪安。屋里便只剩了我和允焕。气氛略显得有些尴尬。我擦拭着头发,他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过了好一会,允焕终于开口,打破着恼人的沉寂:“宁儿,你心里是怪朕的,是吗?”
“臣妾不敢。”我摇头回他。
“不,是朕不好。”他自责,宽厚温暖的手掌抚mo着我尚未隆起的小腹,温柔地道:“朕不知宁儿是为了朕,为了我们的孩子,才出此下策。朕听信了别人的谗言,错怪宁儿了。”
允焕的话真真是让我一头雾水,却又不好说什么。好在他继续道:“秦润之前几日要见朕,朕心情不好便没有见他。这不直到他给七皇叔就诊回来,才得以见朕,朕方才得知你怀孕的消息。润之告诉朕,宁儿体质欠缺,气血不足。那药物是为了改善体质的,也是他开了给你服用。朕真的不知道是这样的,竟还误会宁儿你……”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将脸埋在了我的脖颈处。我却推开了头,有些任性地撇过头去。允焕一怔,问道:“宁儿这是作何?”
“皇上心里,竟是不信任臣妾的。”我有些哽咽道。
允焕伸手搂住我:“是朕不好。朕答应你,从今往后,朕再不做这种怀疑你的糊涂事。”
我信任地点点头,但心里也有些内疚。我终究,是一直在欺骗他的。而他,却心甘情愿选择相信我。
这一夜,我一直躺在允焕的怀里。他紧紧地搂住了我,时而亲吻,时而凝望,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宁儿,”他道;“这几日,我有多想你!”
他竟然没有用“朕”,而是说“我”!
许是见我听出来了,允焕轻声笑了;“宁儿,日后在你面前,我便是我,不是朕。”
我急忙道:“皇上,这样恐怕不妥……”
“不要叫我皇上,”他打断我,温柔地道:“谊嫔接旨,日后就我们二人独处时,只得叫我三哥。”
“三哥……”我轻声唤他。这么亲密的称呼,羞得我脸都红了。允焕宠溺的亲亲我的脸颊,道;“宁儿要好生养胎,我会仔细疼爱我们的孩子。”
看他一脸期待的样子,我不禁好奇地问道:“三哥想要个皇子,还是个公主?”
“嗯……”他思考了片刻,又道,“是男是女都好。若是个皇子,便像宁儿这般博学;是个公主,也像宁儿一样漂亮,都是极好的呢!再说,日后宁儿还要给我生许多孩子,自然是男女都会有的!”
“三哥取笑我!”我佯装怒道。允焕抽过了呵我的痒。一时间欢声笑语,倒是忘记了外面的阴霾。
不久之后,整个宫里都知道了我怀有身孕的事。允焕晋了我的位分,升为从二品谊贵嫔。做到了贵嫔,便可成为娘娘主子了。岚微轩也更名为岚微宫。一时间,许多人都前来向我贺喜。喜雨常常笑着打趣说,我们岚微宫的门槛都快被络绎不绝的来人给踩烂了。
“咱们主子现在可是风光得很呢!”吴连安笑着说,一边帮着惜春她们清点礼品。各宫都送来许多东西,岚微宫一时倒是有些放不下了。
映夏摆放好池淑容送来的青花瓷瓶,回头笑道:“主子如今怀着小皇子,自然是金贵地紧。看咱们皇上宠爱的样子,我们可得好生伺候才是!”
我嘴角挂着笑容,抚mo着小腹。已经三个月了,虽不明显,但也有些隆起了。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我的身体里悄然成长。我曾想着将他打掉,却忘记了他也是一个生命。想想看,实在是有负罪感的。我已经决定将他生下来,也算是对允焕的回报。不管日后一切会向着何种方向发展,我都会尽全力去保护他。惜春说,母亲保持一个好心情对胎儿是极好的。于是我时常微笑,让肚子里的孩子知道,他的娘亲是多爱他。
如今除了早朝和请安之外,允焕几乎都待在我宫里。前些日子刚刚得宠的朱灵霄,如今也没了什么动静。允焕似乎把那出尘的月下仙子忘记了。每日,他都为我吟诵一手诗词,或是为我画像,哄我开心。惜春、映夏她们自然也闲不住。因为我有孕在身,且如今已是一宫之主,允焕又送来了两个丫头和三个内监。惜春她们带着宫女们缝制着婴儿用的衣物,我也自己动手做了些。那些衣料都是极轻极柔软的。我常拿了衣服来看,看着看着便不自觉地笑了。
终于有一日,天霁出现了。
他的下巴上有青色的胡子,看上去沧桑了许多。他见到我,第一句话便是:“星宁,我听说你怀上那皇帝的孩子了!”
我心里冷笑一身,口中道:“这不正是你们所希望的吗?”
天霁有些心虚地垂下头。过了一会又来抱我,嬉笑着说:“我的好星宁,是我不好。当初那药,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如果当时知道,我一定不会给你!”
习惯了允焕温暖的怀抱,如今在天霁怀里,我竟再不像以前那般觉得幸福。我有些厌恶地挣脱出来,冷冷地道:“是吗?怕是一开始你便知道吧!我只是一颗棋子,又有谁真正在乎呢?”
此话一出,心里也不禁有些凄凉。天霁脸色一变,道:“星宁,你变了!你不是那个一心爱着我的少女了!”
“不错!”我回他,“因为你不再是那个值得我一心去爱的楚天霁了!”
“你想要反悔吗?”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厉声问道。
我吃痛,却挣脱不开。怨恨地瞪他一眼,道:“我连他的孩子都有了,你要我如何下得了手?”
天霁的脸凑过来,阴毒地望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事到如今,你已经没有选择了!不妨告诉你,师父已经策划最后一步了!就算这次不成功……”他冷笑:“就算刺杀他不成功,也还有你的孩子。等那孩子坐上皇帝,江山还是我们的!”
说罢,他拂袖而去。原来,这便是他们的阴谋!先是让我怀孕更加取得允焕疼爱,等生下孩子,便也是一条后路。
我冷笑着,对天霁的心死了大半。无论如何,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到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