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决台上、广场上除了商逆之外,所有人都一脸懵逼,包括薛浩瀚和冷青松,两个持相反意见者。
异数!绝对的异数!这个商秀竟然让正知碑第一次不认可裁决之书,那裁决书表达的是他们正知山的意志啊!
但随之而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天下人更加震撼,让不管是人族还是魔族都意识到,或许世界从今日开始,便有些不同了。
正知山,天气晴好。邹文渊清扫完正知碑前广场的落叶,他忽然感到似乎大地震动起来,便如同坐在大海中波涛汹涌的船上。随即一道耀眼的红光从碑顶激射而出,一直延伸向无限远的天空之上。
黄鹤楼前的永恒之塔,空无一人。此时大地开始颤抖,如同波浪一般的向远方扩散开来,黄鹤湖从内至外,水面荡漾起来。塔顶射出一道黄光刺破现世的天空,同样延伸至无限远之天空未知之处。
大地上劳作的农人直起身来,抬起头来,迷茫地望着天空。
官道上匆匆赶路的行人停下脚步,久久地望着天空。
魔域世界里,飞奔于山林之间的精灵站上树梢,迷醉地望着天空中那两道红黄之光;正在为争夺地盘战争中的巨魔人,扔下武器,山岳般的巨大身体笔直挺立,痴痴地望着天空。
……
永城祭审现场,两万余人失神地望着天空中的那两道红黄之光,魂游天外。
天空中,那红光越来越亮,几乎覆盖了视线可及的三分之一的面积,而整个世界便如同覆盖上了一层红色的薄纱,亮度持续增加着,那红色越来越鲜亮,好似要溢出一般,忽然间爆裂开来,化作无数细小的红色的、紫色的各色光点,便如同一道紫红色的天河横亘于天空之上。
而黄光则同样演变着,形成一道星星点点赭色、黄色、橙色光点构成的天河,横亘于另外三分之一的天空之上。
而后,两道天河组成的光点慢慢变淡,但肉眼依然隐约可见,美丽之极。
商逆望着那两道横亘于天空中的天河,震惊且迷茫,这两道天河的出现彻底推翻了他曾经对于这个世界的猜想,他默默地思索着,脑子里掠过无数的可能,但最终却一无所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浩瀚回过神来,轻喝一声,一道不可见的声波涟漪扩散至广场的每个角落,众人顿时回过神来,神情迷茫地看着裁决台。冷青松轻咳一声,道:“今日之祭审,异象丛生,余建议,推迟祭审。”
金百泽冷冷地道:“祭审结果已出,怎能推延?”
冷青松淡淡一笑,默然无声。
柳千索看了看裁决团其余诸人惊疑不定之神情,苦笑道:“老朽认为,祭审结果已出,推延也难有变化。”
薛浩瀚冷笑道:“你自家的正知碑都不认你这个裁决书,真是可笑!”他这话直接明了,顿时裁决团陷入一片尴尬之中。
东方昼沉吟道:“裁决之书献祭于正知碑,嗯嗯……历来是这么做的……只是正知碑……嗯嗯……没有焚毁这个裁决之书,也不能说裁决那个……无效,老朽这是只是……嗯嗯……个人看法,对不对,全凭亚圣和诸位大贤定夺!”
商逆见他们又争执起来,上前一步,叹口气,道:“诸位裁决团大人,谢磊落裁决人,本王有话要说。”
众人顿时停止了争执,看着他,柳千索温和地道:“请讲。”
商逆微微一笑,道:“诸位大人,今日祭审,我已等待十八年,便不想再等,终究还是了结了的好。”
柳千索等人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平静如水的绝美少年很是不解,这个裁决结果明显于他不利,为何坚持?难道他真的早存死志?不过这商秀看上去不像寻死之人啊?
柳千索皱皱眉头,沉吟道:“只是薛亚圣和冷长老不认可这个裁决,如之奈何?”
商逆笑了笑,道:“我不是没有发言嘛!就是那个鲁髙问在那里嘚啵嘚啵表演,相信诸位大人也想早早结束。”指指天上的那两道若隐若现之天河,接着道:“恐怕那个更加让人觉得有趣!”
薛浩瀚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觉得那是什么?”
商逆看着他,认真地道:“定水、虚水之现世投影!”
众人顿时眼皮一跳,他们都是量河大修士,在第一时间已然沟通了量河,故能感受到那两道天河与量河之定水虚水若有若无之联系,但商秀这个还在超凡境的少年却能猜测出来且无比肯定,那就很不容易了。冷青松赞许地看着他,道:“殿下,黄鹤楼之承诺永远有效!”众人闻言一惊,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商逆身上,猜测着黄鹤楼对他作出了什么样的承诺?其实什么样的承诺不重要,重要的是黄鹤楼为何要对他作出承诺,这个商秀血脉身份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
商逆苦笑道:“还请大长老待本王谢过青弦亚圣了!不过这祭审终究还是要了结的。”他再次自称本王,显然是对裁决结果不认可了。
柳千索叹口气,道:“也罢,谢老,还是请你主持罢!”诸人回归座位。
谢磊落走到台前,对着全场诸人朗声道:“因天现异象,经裁决团合议,现补充陈述,以便裁决!”又向鲁髙问道:“鲁髙问,汝可还有新的证据!”
鲁髙问一直冷眼旁观,虽然惊异于正知碑之异动,虽然更震撼于天河出现,但他本有多个后手,现正给他机会,当然求之不得,便朗声道:“有!”
商逆望望天空,又低头看看腕上的手表——那是他十三岁之时的作品,淡淡地抗议道:“谢磊落大人,方才鲁髙问已然先行出示证据若干,此时是不是该本王先行自辩?”事实上,这已经折腾了一上午,他心底有些不耐烦了,鲁髙问还有招数,他想都能想到,无外乎更多的文献记载,无外乎一些个新的检测血脉之法,跳不出他正知山的思维圈子的。
谢磊落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道:“嗯……可以!”
鲁髙问也不争辩,冷笑着看着商逆,不相信还能翻盘,何况自己还有更多的证据,在他自辩后出示,冲击力似乎更大。
商逆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从挎包里取出四个拳头大的晶体来。这个晶体为正二十面体来,雪白晶莹,发出柔和的淡淡的白光,看上去美丽精巧之极。他手轻轻一扬,四个晶体便成四个方向缓缓飞到空中,悬停下来。商逆向谢磊落道:“请允许本王动用神识。”谢磊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沉吟片刻,道:“可!”
商逆点点头,平静如水的识海顿时泛起波澜,四道细弱游丝般的神识穿透现世空间,连接上四个晶体,顿时,每个晶体发射出无数道柔和的亮光交织在广场的上空之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全息光幕,现场两万余人,哪怕没有“万里之外”神通的修士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光幕上,出现一张巨大的陈旧的兽皮,上面秘密麻麻写满了文字,商逆运转“普世清音”法则,道:“这便是鲁髙问说的下历4999年春,帝国上将佟善耕所部俘获青狐族送给食人族之所谓祝贺大婚之礼物清单。各位看看,这个清单上是什么?全部是青狐一族之独有之特产——蓝麦和干果。而其中蓝麦数量最大,为青狐一族最爱之主食。但蓝麦对于其他种族而言,食用便为剧毒,所谓我之甘露,他之毒药,便是与其最好的注解。食人族为肉食种族,植物之根茎果实统统不食!且蓝麦对其为剧毒,这是贺礼吗?”他语速不快不慢,平静而自信,随着他吐字,灵气波动,其声便传递到每个人的耳边,清晰柔和。
光幕继续变化,出现两张略微陈旧且有些发黄的皮纹纸,纸上依然写满了文字,但内容有些地方是不一致的,商逆淡淡地道:“这是本王于帝国军方浩如烟海的档案中找到的佟善耕之两份战报,诸位可以看看上面的内容和签名,鲁髙问,你有疑虑吗?”又转向金百泽,道:“金元帅,你对这两份战报有解释吗?”这份两份战报内容大同小异,但是对于附录审问青狐一族的口供却存在极大的差异,一份是说是给食人族首领送大婚贺礼,另一份却是说本为粮草部队,为困于前方乌龙崖之族人战士秘密运送补给。
金白泽淡淡地道:“这等小战报,本帅从不亲自过目。”
鲁髙问冷冷地道:“商秀,你竟然伪造战报!你是不是因为身负魔族血脉,意图陷害佟善耕将军,并以此打击视魔族为敌人的金元帅!谢大人,此獠居心不纯,不能采信!”
商逆嘲讽地看了他一眼,道:“伪造战报!你确定这是伪造,这个指正符合控辩范围,本王将予以解答。而你猜测本王之动机,不符合之前确认之议事规则,动机不可证!即便本王就是此动机,但也不能否认此战报所表达之事实!谢大人,请再次重申规则,与控辩无关之言,还请鲁髙问不要再提,浪费诸位之宝贵时间。”
谢磊落微微一怔,沉思片刻,道:“商秀,你需证明汝之出示战报之真实性。”又向鲁髙问道:“鲁髙问,按照之前达成之议事规则,就事论事,不论动机,汝可明了!”鲁髙问拱拱手,应道:“学生知道了。”
光幕再行变化,放大了两份战报佟善耕之签名,甚至连笔端之墨水纹路均清晰可见。商逆道:“这便是两个签名笔迹,在场诸位均是修士,相信可以分辨得很清楚,哪份是伪造的便不必本王细说了吧?”
在场许多人重来没有见过这样巨大可以显示影像的光幕,而很多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两个看上去完全一样的签名放大到如此程度时,会呈现如此明显的差异。首先是墨水,一个略微要淡上那么一点点,然后是笔迹,一个顺畅圆滑,一个虽然笔势上分毫不差,但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边角之处因停顿而变得不够自然,其三,一个笔力均匀,在极度放大的情况下,可以看出皮纹纸略微凹下之深度均匀,而另一个则凹凸不均。光幕继续变化,一道紫光射在两个签名上,一个呈现淡淡的黑色,一个在淡淡的黑色边缘,泛出些许的蓝光来。商逆道:“本王做过多次试验,各位不信也可以试验,这种用于书写的墨水为产自雁山支脉的乌菱矿研磨后调制而成。但这种墨水有个特点,那便是随着时间的增加,在紫光的照射下,边缘的淡蓝色光芒便会收敛,最终全无。根据本王多次试验,这份伪造之战报大约成于下历5001年。诸位可以仔细查看。”随即光幕多次变化比对,不同年份书写墨水在紫光下的变化,当然,结果充分证明了商逆的论断。
不仅仅广场上诸人心下称奇,裁决团九人心底却比他们要惊讶许多,首先那个光幕让人震撼,再次,这个笔迹墨水比对办法闻所未闻,让人大开眼界。冷青松心下叹服,先不说天河之异象是否与此少年有关,便是这个光幕和笔迹墨水比对就可看出此人之不凡,青弦亚圣果然目光如炬。
光幕再次变化,一个人影像出现在光幕之上,形象清晰可见,活灵活现,便如真人一般。许多人认识这人,下面也有字幕,写着秘书监秘书郎曾师南。他说道:余于此证明,此两份战报为余在军方档案中寻到,余保证其真实。愿承担与此相关之的所有责任。
商逆叹口气,道:“感谢曾秘书。鲁髙问,你可有疑义?”
鲁髙问沉声道:“何人所伪造?为何要伪造?难道金元帅会伪造?可笑!”
商逆认真地道:“本王不管谁人伪造,本王只谈事实。”接着道:“伪造之战报,礼单列举之物,证明你之大婚礼物证据无效。”
鲁髙问不屑地道:“无效便无效,仅仅一间接佐证罢了。”
商逆笑了笑,道:“这仅仅是开始。”顿了顿道:“其实你正知山之所谓求真之精神是不错的,可惜对于格物,在本王看来,汝等便如小儿一般幼稚无知。”他以一个极度发达的格物世界之文明,对上现世仅仅视所谓“求真、格物”为小道之正知山,无论鲁髙问个人于修行于格物于辩论多么优秀,那也还是逃不掉被全面碾压的下场。
鲁髙问紧紧抿着嘴,也不回应其讥讽,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