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世界图景在慢慢消散,这让我很恐惧。我需要做点什么,来记住我的我的世界。嗯……我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
分子遗传学告诉我来自非洲,我需要做一个我的星球。
——下历5012年春永城灵秀王府
商逆转动着书桌上的地球仪,那是他12岁的时候做的,后来又做了些修正。商逆在太平洋上用红笔标注了一个点,那个点可能是他曾经的实验室的位置。韦仲早已侯着多时了,那个奇怪的可以旋转的球体,摆在书房里很久了,殿下总是鼓捣些奇怪的东西。商逆放下笔,拿起账册翻看了一下,道:“韦管家今年满六十了吧?”韦仲躬身回道:“是。”商逆放下账册,沉吟片刻,道:“不错!这些年辛苦你了。”韦仲淡淡一笑,道:“殿下,不辛苦”。商逆点点头,沉默了很久之后,看着他道:“老韦,回家吧,是时候回家了!”韦仲抬起头来,看着商逆,平静地道:“殿下不必担心,老奴家里已经安排妥当。”商逆叹口气,很是无奈。距离祭审不过半年,从今往后,这王府必然成为一个巨大的漩涡,留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将面临巨大的危险,一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更极端一点说,如果祭审之****真的死去,从道德上,从正知礼制要求上,这府里的所有人都应该陪同他死去。当初宫里一道圣旨,韦仲便从宫里一房大管事来到他府里,这十二年来,商逆与他淡漠地保持距离,维持着简单的主子和内官的关系,也是为了不牵连他们无辜之人,让他们没有心里负担。
“老韦,没有必要啊,你也是有家的人,多为他们想想。”商逆心绪复杂。
韦仲认真的道:“殿下,老奴虽是不全之人,虽没读过几本书,但也知道正知精神,知道忠义二字。”顿了顿,道:“殿下在,老奴便在。”他语气平静无一丝波澜,但这样的平静里背后却是没有说出来的若殿下不在他便殉难的冷酷想法。他从来没有想过陪这个殿下走向死亡值不值的问题,这与其实与殿下本人无关,只是正知大义所在,因为他是皇室制定的灵秀亲王府的管家——这就是命。
商逆沉默下来。正知二字这座追求道德高尚的大山,让他有些气闷,当然,这是源于他那个世界对生命的态度。原本他想将这六十余人逐步遣散,但从韦仲这里看到了他们这些人对于所谓忠义的坚持,因此,遣散计划估计不大行得通。
商逆叹口气,不再劝解。道:“闲暇时酿了些酒,你去卖。一壶酒一万金,只能高不能低,卖十万金即可。——另外,将这张清单上的物品三天之内买齐。钱不够,就用卖酒的钱。”
韦仲没有劝解殿下不要去搞酿酒这些本属于下九流的事情,那不是他的本分。也没问什么酒可以卖出这样的天价,一万金币,那是数十位官员一年的俸禄,那也是他的本分。倒是清单上其中一些物品,让他很是疑惑。上品元石、灵石各五十枚,精钢一千斤,干曼陀罗花一百朵等等。灵石倒是可以理解,殿下看来准备修行,但元石,只能输出元气,只能用于喂养从魔域捕获的魔兽,王府没有养魔兽啊?忽然,韦仲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难道殿下……?他忽然感觉浑身有些发冷,似乎胸口被压上了一块巨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清晨时分,昼夜转换,灵气也苏醒过来,永城笼罩在一片淡淡的天青色光芒之中,高九十九丈的正知碑散发出柔和的白光,顶端的正知天珠放出万丈霞光,持续约一刻钟,便逐渐收敛下来,永城人和大部分的帝国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便是百官上朝的时候。
商逆早膳后在湖边花园里慢悠悠地打了一套太极拳,望着皇宫方向的正知碑,默默思索着。这个世界是没有日月星辰的,但天地间充满着一种叫做灵气的物质,便如同原本那个世界的空气,与空气不同的是,灵气犹如生命一般,晚上沉睡时便不在发光,天地陷入绝对的黑暗,历经极暗的四个时辰,便会在霎那间发出光来,如同一间黑暗的屋子打开的电灯,是一瞬间的事情。从转换那一刹那的清晨开始,至中午增至最大强度,然后逐渐减弱,最后也是在霎那间熄灭。往复循环,形成昼夜。灵气分布并非均匀,同样有温差流动,大范围的循环流动形成四季,局部的流动便形成云彩、雨露等天象。
对于这个世界的起源和去处,商逆在皇家的所有藏书中,只是一些不靠谱的上古神话传说,这个世界的人们未能找到答案。商逆有些兴趣,可惜这个世界的知识树是往量河方向发展的,或者说是往虚空,抑或不是虚空,抑或是上界,总之,他们还是探索及其有限。
原来世界的人说上帝给你关上门,一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但后来有人调侃说,上帝给你关上了门,就去洗洗睡了。商逆的感觉是,上帝把自己扔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不是去睡了,而是给自己有着某些神秘的指引,当然这已经很让人满足了——至少比起其他的穿越者来看。不过商逆至少确定两个事情也可以说一个事情,那就是,从穿越这个事情来看,灵魂极大可能是可以脱离物质存在的,更严谨一点说,是可以转移的。其二,意识可以有力量、能量,因为他就是个典型的案例。
“超验。”商逆在日志本上写下两个字。他从8岁开始每天都要写点东西,内容是来自于原本世界的记忆信息。因为,他担心忘却,忘却掉那个世界,他甚至担心自己终将会把自己原本来的那个世界当成一场虚幻的梦境,因为事实上所有的痕迹都经受不住时间的考验。
时间啊……
下历5318年秋,秘书监秘书郎曾师南上书内阁,言灵秀亲王下历5306年已历天罚判决,已然确定亲王皇室血脉正统,故应免除其及冠之年祭审,方能体现正知之公允精神。并且在上书中说,亲王少年老成,聪颖睿智,圣山血脉稀薄,当维护皇家血脉为要云云。奏章至内阁时,首辅邱鸣弓不敢批复,上呈鸿帝,鸿帝留中。但此奏章内容,不到一日,帝都已然在小范围内传播开来。据传翰林大学士闻之语叹道,曾秘书真是我辈正知学士之楷模,大家都装作遗忘,他偏偏去揭盖子,无畏勇士啊!吾不如唉!
商逆在书房写字,从读完那些书后他便开始写字。主要是整理一些有用的东西,当然,不写也是可以的,因为他穿越后有两项能力,一是记忆能力,很俗气的过目不忘,二是奇特的编码的能力,简单的说,就是意识或者说精神力也可以说精神能量可以探测进一些特定物质中去——比如酒,添加一部分信息,改写一部分信息,当然叫改变分子结构肯定不合适,但总之,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能力。
“咄咄咄……”的声音由远而近,很有节奏感,那是瑾叔驾着拐杖走路声音。瑾叔少了一条腿,那条腿当年丢在了灵元边荒,是为了带回当时还处于襁褓中的商秀。
瑾叔是定河大修士,无限接近亚圣的修士,按照这个世界修炼等级的划分,他处于定域境末期,基本上已经接近最高端,离亚圣即不可知境界亦只有一步之遥。当然,这个一步之遥可能真是一步,也可能是无限远。不过,修为与幸福关系大也不大,至少在商逆看来如此,瑾叔就是一个倔强固执的老头,他的前半生就是一场悲剧——尽管他还有着悠长的生命岁月可以做出改变。当然,其实商逆无权这样认为,因为显得很无情,如果没有瑾叔,那个商秀早已在边荒死去,也没有他后来的魂穿。不过,对于商逆而言,理性没有什么错,并不会因为感恩而抛弃理性,但所有的这一切,并不影响他对瑾叔的亲近、尊敬。
商逆放下笔,亲自泡一杯茶给瑾叔,道:“瑾叔,喝茶。”
瑾叔笑笑,眼神很温暖,他放下拐杖,接过茶水,坐了下来。道:“殿下,准备好了么?”
商逆也笑,道:“可以了。筹运、物法应无大碍,只是桥生与我不合。”
瑾叔皱皱眉头,神识仔细扫过商逆全身,无奈地批评道:“固执!”
商逆认真的道:“瑾叔,入初河对我而言,很早就能办到的。但是您知道,正知山、黄鹤楼无论如何是不会允许我修量河的——不管过不过祭审。所以,桥生又如何?我是入不得量河的。”
瑾叔叹口气,他知道亲王殿下天生有桥这是何等的不凡,也知道亲王殿下资质是何等的惊人,还知道亲王殿下才是真正的天才——不管是凡修还是所谓的天才魂修。因为按照正常的修行,对于天才魂修来说也是先入初河至桥生大成后修成神识,才能入量河定水或虚水选其一修行。但殿下历经天罚后能直接入初河且天生有桥,虽然他是定域大修士,但对于殿下这种情况还是一片茫然,也是他心中多年的隐忧。至于正知山黄鹤楼不允,总是有办法的。当然,他现在可以预期秀亲王未来甚至可以超越正知山的那位亚圣,只是《桥生论》为圣人推演所创,历经近五千年的历史检验,是不可能出错的,殿下虽然天生有桥便不修《桥生论》,一旦入量河修行会不会有问题还是让人担心?一直以来,殿下坚持自己是不同的,是不适合修“桥生”的。而且殿下年龄虽小,但极有主见,基本上没有人能够左右他的想法。换句话说,殿下对所有一切有关修行的持普遍怀疑态度,对圣人也缺少敬畏之心,因为有着他自己许许多多古怪的想法。但令他头疼的是,大多数时候,在纯理论上他是辩论不过殿下的,因为有些东西是无法言说的。他有些烦恼地揉揉皱纹密布的额头,道:“殿下,世间本没有完美的修行法门,初河只是第一步,也是基础,不能掉以轻心。”
商逆岔开话题,轻轻道:“我知道了——另外曾秘书那里,还得劳烦瑾叔。”
瑾叔无奈的点点头:“圣上不会怎么样他的。”
商逆笑笑,道:“曾秘不同于正知山的那些个……是真君子!只是……”其实心里还有些忧虑的,他上一世的人生经验告诉他,一种狂热思想下的人们很多时候是偏执得可怕的。圣上不会怎样,但正知思想的拥趸们的行为实在是不可以常理度之啊。
瑾叔斩钉截铁的道:“除了圣上,没人能动曾师南——正知学院的人也不行。”
商逆思索着道:“瑾叔放心,祭审之事我有安排的。”。
瑾叔笑笑,道:“那是小事。”他确实认为是小事,如果殿下真的身负所谓的血脉不正,甚至有魔族血脉,那又怎样?实在不行,杀上正知山便是,如同当年公主殿下一般。到现在为止,其实他也搞不清楚亲王的父亲到底是人还是魔,但这一切无关紧要,只要是公主的血脉,那就够了。
瑾叔还是有些头疼,又揉揉额头,叹口气,临走的时候道:“殿下,还有半年就十八岁了,十八不入量河,终生为凡。切记切记。圣人是不会错的。”虽然他是长辈,但也是奴仆,心里有些线是没有办法逾越的。
商逆笑着道:“瑾叔,知道了。”
瑾叔无奈的摇摇头,拄着拐杖咄咄咄地去了。
商逆也是无奈的笑笑,瑾叔和自己那位纵横魔域边荒的公主老娘一样,思维简单直接,暴力能解决的问题便不是问题,政治情商基本为负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