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知在本想在客栈简单包扎一下伤口,但看天色还早,想起了什么,就往城西的药铺去了。这家药铺不似一般的药铺,药店老板是个财迷,但是医术奇高,只给富贵人家的女眷看病,其它一律不看。
“姑娘哪里不适啊?”沈云知一进门,药店老板就笑眯眯的盯着她。
沈云知打量了一下整个药铺,方才说受了剑伤。
那老板呦了一声,便回头去配药,不一会儿就拿出指甲盖那么小的一盖子药膏放在沈云知面前,另一只手便伸向沈云知:“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两银子!”三十两银子,这在普通药店够买下所有药了,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只能买指甲盖那样大小的药膏。
沈云知没有伸手,那老板轻蔑的看了一眼沈云知,“姑娘别是不知道本店的规矩吧,没钱的可别踏进本店,小心弄脏小店的门槛!”
沈云知笑了,才慢悠悠拿出一百两银子,“老板,我要买的不止是药。”
“哦?可小店只有药材。”
沈云知又掏了三百两银子,“老板一定还有其它的东西。”
药店老板见沈云知是个明白人,忙不迭把银子收下,“姑娘还想买什么?姑娘尽管开口!”
“我想知道.....”
从药店出来,沈云知的疑虑并没有解开,反而更多。她只顾想着,并没有发现身后跟踪她的冷风,等她回到客栈,冷风才回去向沈慕寒汇报了沈云知的行踪。
方无才站在一边,听完冷风的话便啧啧称奇:“沈姑娘真是个不一般的女子,宁愿这么冷的天走去城西药铺花大价钱寻药,也不要公子给的药呢!”
沈慕寒闻言,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方无才,方无才无奈的摆摆手以示无辜,冷风更是无奈,只好一把拖了方无才下去了,徒留沈慕寒一个人盯着茶杯失神。
不一会儿,沈慕寒轻轻抬了抬嘴角,并未笑出声,两手温柔的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忽然觉得,沈云知果然聪明。
沈云知回到客栈后,老板娘立刻笑吟吟的迎了上来,“沈姑娘,刚刚有人给你送来了这个。”说着,老板娘递了一个暗红色匣子给沈云知,沈云知一看便知道是谁送来的,向老板娘道了谢便要上楼,老板娘又拦住她,“沈姑娘,虽然那日我也觉得你说此案五日可破有些不实,但我心里也是希望姑娘能破案的,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女子哪里能受到男子的半分尊重呢?若是姑娘能率先破案,也算为我们女子争口气。但现下,我看这案子五日之内也破不了,倒不是我不信沈姑娘你,只是想告诉姑娘,姑娘且放心查案,我这客栈就给姑娘住到破案了为止!”
沈云知听完老板娘的话,心里一暖,两位女子,一老一少,那对视的目光中是对彼此的理解。再想到师父送来的匣子,她不由得有些犹豫,她来查案的这些日子,师父他老人家很担心吧,不然不会又配了这么多药给她。她真的要舍弃这么多关心她的人一意孤行的去送死吗?沈云知不知道。
当夜。
李允站在沈云知的房门外,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敲门,这样犹豫几下,沈云知已经被门口窸窸窣窣的响声打扰了,只好开口:“李兄何事?”想来,也只有李允会站在她房门口了。
李允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顿时有一种被发现的羞窘,本想不出声就此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可是想到刚刚在城西药铺的所闻,咬咬牙应下了,“沈姑娘,我有些案子上的疑惑想与你说说。”
沈云知没有开门,只站在门内,清瘦的身影映在雕花的窗户上格外幽静,“什么疑惑?”
李允听到回答,才盯着沈云知的身影呆呆的说:“沈姑娘,你知道城西药铺吧?”
“知道。”
“我刚刚去了城西药铺,那老板收了我五百两银子,告诉我一件事。”
“哦?”
“老板说,他药铺虽然药贵,但保准灵,况且那些富贵人家的家眷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自然不会在乎药的价格,害人的治病的,这些年那老板不知道卖了多少。”
“就这些?”
“不止”李允稍稍靠近门口,低声说:“那老板告诉我,张员外的妻子之前在他那里看病,原本不是什么要命的病,可是不知道为何却突然就去了。这才短短几月时间,张员外又死于非命,沈姑娘,你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吗?”
沈云知屏息,她今日也从药铺老板那里知道了这件事,至于原因,她也不知道,“李兄,多谢你告知云知此事,可是其中的蹊跷云知也毫无头绪。”
闻言,李允叹了口气,也不好在女子门前多待,就要离开,忽然听得房内“砰”的一声,随后是刀剑挥舞的声音,李允暗道不好,立刻推门,果见沈云知拿着短剑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打得不可开交。
“沈姑娘!”李允大叫一声,其中几个黑衣人一番交换眼神之后,又向他杀来,李允便东闪西躲,一边呼救,一时客栈人声鼎沸,老板娘开了这么多年店,也见过不少客人被仇家追杀,往回她也只袖手旁观,祈祷不要砸坏太多东西就好。但这次一见五个黑衣人围着沈云知,不禁怒从中来,大喝道:“你奶奶个熊!杀人杀到老娘客栈里来了!老刘,抄家伙!”老刘是客栈的老伙计,闻言立刻去后院拿了把杀猪刀就冲了上去。
老板娘挥舞着大刀,对沈云知喊道:“沈姑娘别怕!老娘也是练过的!”那些黑衣人不曾想到会忽然出现这么多百姓,几番暗示交流,如约定一般都向沈云知集中,沈云知早已受了伤,此时更是气力不济,心中越发苦涩——沈慕寒,你终于要向我下手了吗?
老板娘一见情况不妙,一边保护沈云知一边骂:“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是凶手派来的吧!怕这个弱女子揪出你们的真面目就先来杀人!老娘告诉你们,门都没有!”
打着打着,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沈大人来了,沈云知一时失神,看向客栈门口,客栈门口的那人不是沈慕寒又是谁?冷风也早已跨进客栈,与黑衣人厮杀在一起。
忽然,刀剑没入血肉的声音好像传到了沈慕寒的耳朵里,门外的风雪似乎一刹那静止,他只看到沈云知胸口立刻大片血红以及沈云知疑惑的眼神,然后沈云知像一朵枯败的花,迅速的倒下去。
那些黑衣人见已经得手,立刻撤得无影无踪,客栈立刻归于寂静,李允见沈云知受伤,一时怔怔。沈慕寒不发一言,立刻抱了沈云知往城西药铺去了,那城西药铺的老板一见沈云知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当即说出不医治将死之人的话,冷风得了沈慕寒的示意,立刻拔刀。那老板才慢悠悠去拿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药丸出来,“这是幽冥丸,本来是给老子我保命用的,你们要用,五万两银子不多不少,但是丑话也说在前头,熬得过熬不过,全看这位姑娘运气。”老板一边说一边给沈云知喂药,喂完药又拿出一张欠条,“沈大人,这是欠条,您可得记得还钱!”说完,老板便气哼哼往后院去了。
沈慕寒拿了欠条才冷静下来,静静的望着沈云知沉思,这道杀令,是丞相下的,丞相得了谁的示意更不用说。他原本不知道,是老师与丞相喝茶时,丞相与老师说了,老师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是这一次快马加鞭的书信上只寥寥几句:寒儿,那查案女子近日必死无疑。但是,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至于选谁去做,为师老了,做不得选择,就交由寒儿吧。
老师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朝廷的意思也明显不过,至于救不救人,全在他一念之间。
他这一来,如何跟朝廷交代?可是,如果他真的任由她死去,多年以后会不会后悔?后悔自己一生没有完完全全的光明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