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宸妃什么时候跟端妃走近了?”玄烨漠然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千若羽走近几步,挽住他的脖子,巧笑倩倩地回道:“臣妾闲来无事,见端妃姐姐的花开得好,便走得勤了,皇上不喜欢吗?”
端妃温婉善良,与世无争,千若羽与她亲近,换作以前,玄烨一定会很高兴,可是如今的千若羽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经历了那么多,他才发现自己从未看透她心里的想法,分不清她什么时候是真心实意,什么时候是虚情假意。不想面对这段破裂的感情,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玄烨冷冷地撇开脸,抬起一只手,作势要拉下千若羽挂在脖子上的手。岂料千若羽搂得更紧了,凑近耳边先发制人地说道:“皇上就陪臣妾这一回,好吗?臣妾别无所求。”
别无所求,还能相信吗?玄烨不禁在心里苦笑,羽儿,你来这里的用意本就不纯,谈何别无所求?
靳妃满怀愤恨地伫立一旁,千若羽和玄烨在她面前做出如此亲热的举动,已经不是第一次,可是细想一层,这次她也并非毫无胜算,千若羽已经失宠,今非昔比,而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她有机会死灰复燃。
“皇上。”靳妃带着眼角两颗眼泪,满怀委屈地等待着玄烨的安抚,可偏偏千若羽也不肯放手,玄烨左右为难,唯有两个都不理,坚决地推开千若羽,头也不回地往内殿走去:“送两位娘娘回宫。”
“皇上!”靳妃不甘心地唤了声,可是前面已经没了玄烨的身影,转而看向千若羽,咬牙道:“宸妃来得真是时候啊!”
千若羽得瑟一笑,回道:“不早不晚,确实正是时候。”
“千若羽,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失宠的嫔妃连宫女都不如,用不了多久,你便会湮没在这红墙绿瓦之中。”与她对峙了这么多次,靳妃也学会了不必伤肝动火。
千若羽依旧淡然自持,挑衅道:“潮起潮落,谁也说不准,靳妃有时间来这里吹枕边风,还不如好好查查到底是谁伤了令弟,本宫相信,绝对不会是纳兰容若。”
“以你这出身竟然妄想拉拢纳兰家?‘自知之明’这四个大字,本宫不介意送你。”
“拉拢纳兰家?靳妃未免太小看本宫了。”千若羽隐含深意的微笑里满是刺骨的寒冷,凑近靳妃耳边轻声道:“本宫要的可不仅仅如此,不如我们赌赌看,你这位子还能坐多久?”
靳妃的隐忍明显到了极限,咬牙切齿地警告道:“你别太放肆了。”
“是不是放肆,我们拭目以待。”千若羽冷笑一声,不等靳妃回复一言半语便离开了。
刑部大牢内——
“嗯。”沾了辣椒油的鞭子狠狠挥下,纳兰容若痛得仿佛深入骨髓,可是依然咬紧牙关,只是发出轻轻一声闷哼。
坐在一旁观看的审理官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阴声阴气地说道:“卑职劝纳兰侍卫还是老实招供的好,无谓受这皮肉之苦。”
“没有做,何来招供?”纳兰容若满额冷汗,双唇咬得鲜血淋漓,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了。
审理官范根‘啧啧’两声,接过下属手里的鞭子,抬起纳兰容若狼狈的头颅,睥睨道:“吃了这么多苦头,还是这么嘴硬,别以为是贵族出身,便能逃过刑罚,落在本大爷手里,没有不招供的犯人。”
“住手!”一声怒喝传来,纳兰明珠等人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眼前。
“容若。”纳兰明珠心痛地查看着儿子的伤势,全身上下鞭痕密布,血肉模糊,愤恨地转向范根,咬牙切齿道:“你居然私下用刑?”
“纳兰大人,刑部受命追查此案,卑职拷问犯人有何不可?莫不是因为他是您的公子,便要特别礼待?”范根一针见血,卓之恒上前一步,反驳道:“皇上命刑部追查,可是没有让你们屈打成招,要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未明了,纳兰容若纵有嫌疑,还是御前带刀侍卫,三品大员,不是你们能够随意触碰的。”
“嫌疑犯也是犯人,不吃点苦头,岂会老实招供?这个,卓侍卫比卑职更清楚吧!”范根丝毫不把两人放在眼里,卓之恒忍无可忍,拽紧他胸前的衣服,吼道:“范根,你根本就是公报私仇!”
“卑职只是公事公办而已,卓侍卫可别乱说。”范根使劲拉开卓之恒拽在胸前的手,纳兰明珠打断两人的争吵,不耐道:“废话少说!富察懿在哪里?”
范根假惺惺地欠身作揖,回道:“尚书大人感染风寒,未能回刑部办公,纳兰容若一案由卑职暂理。”
“好一个富察懿,居然敢跟我耍花招?姓范的!”纳兰明珠怒目一瞪,警告道:“你要是再敢伤我儿分毫,我必定让你十倍奉还。”
纳兰明珠拂袖而去,范根也不敢做得太过,吩咐道:“把人犯押回牢里,明日再审。”
范根得意洋洋地鸣金收兵,手上的绳索一解,纳兰容若随即滑倒在地上,卓之恒赶紧去扶,焦虑地问道:“容若,你怎么样?”
“挨顿鞭子,我还受得了。”纳兰容若气若游丝地拍了拍卓之恒的肩膀,侍立一旁的官差满含愧疚地说道:“纳兰侍卫,卓侍卫,卑职人微言轻,不能阻止范根的恶行,真抱歉。”
卓之恒给他递了个感激的眼神,回道:“你来通风报信,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小事一桩,你们慢慢聊。”官差带着人退了出去,卓之恒把纳兰容若扶到椅子上坐好,才问道:“容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衙差说有人指证亲眼目睹你和索少伦起冲突,还打伤了他。”
纳兰容若握紧拳头往桌上砸去,愤恨道:“那人渣欺辱芸娘,我恨不得把他五马分尸,可是我还知道分寸,我确定没有打到他的要害,我走的时候,他还声如洪钟,活蹦乱跳的。”
“可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之后袭击他,还杀了何仲的人会是谁?你的随身玉佩又为什么会掉在那里?那玉佩你从不离身,这个很多人都知道,这可是铁证啊!”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想着芸娘的事,都没留意玉佩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你再想想,这是替你洗清罪名的唯一突破口。”
“我真的不知道。”纳兰容若陷入沉思之中,忽然抓住卓之恒的手臂,带着哀求的语气道:“之恒,我担心芸娘,我的事不能让她知道。”
“这件事闹得街知巷闻,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卓之恒眉头紧锁,顿了顿,复又问道:“你不介意我问一句吧,你和云儿姑娘是怎么一回事?我和少卿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我和芸娘认识的那年,少卿刚好追随裕亲王离京,而你刚考进侍卫营,没日没夜的都在训练,后来我和芸娘被迫分离,更是没机会说了。”
纳兰容若看向好友,犹豫着问道:“你会不会像我家人那样,看不起芸娘?”
“怎么会?莫说风尘中人身不由己,就你看上的,必定有过人之处,我衷心希望你和云儿姑娘有情人终成眷属。”
“终成眷属怕是不可能了,芸娘对我恨之入骨,她说今生今世都不想跟我有任何一丝的牵扯。”纳兰容若的双眸复又染上悲伤,云儿当日的诀绝仍历历在目。
“所以你才去买醉?”
纳兰容若没有回答,答案不言而喻。卓之恒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总是说爱到深处,你们爱得轰烈,我看到的却是苦酒,倾尽一切爱一个人,真的能无怨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