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云汐闭目仰首，静静感受那种强烈的召唤，自从一觉醒来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个地方，云汐便觉得自己卷入了一个逃脱不了的命运之轮，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身上，定会发生什么大事，或许是死亡，或许是灾难。
敛目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时抬手指明方向，云汐轻声道：“那就往前吧，我感觉到，那让我感觉到亲切欢喜的东西，就在西北方！”胸前的夜明珠散发幽幽光芒，照亮二人半面容颜，毫不犹豫的，云汐直奔那召唤之物而去。
“小心点！”眼见刚一迈步，云汐身子便是一个踉跄，风飞扬眼疾手快一把捞起，“小媳妇，你还能走不？要不休息一下？”
云汐浑身虚汗直冒，眼前视野变得模糊，连日来高度的紧张和劳累，确实有些撑不住了，咬咬牙攀着风飞扬手臂站稳道：“你看脚下能休息吗？”
“额……”风飞扬低头看看，满地厚厚的枯枝落叶，一脚踩下去便是没到脚踝的积水，冰冷刺骨，到处充斥着腐烂的气息。
无奈的左手捞了云汐腰际，右手握紧她一只手臂，携着云汐一路艰难向前行进，无数水草乃至腐烂的枝叶浸泡在水中，让人觉得极其不舒服，周围遮天蔽日的茂密植被，在这般黑暗的天坑底部居然生长得这般繁茂，两人一路以剑劈砍这才勉强辟开一条道路。
顺着那感应，云汐丝毫未曾停顿，一路蜿蜒曲折在腐败的积水中淌水而行，半个时辰之后，红光隐约从茂密的植物阔叶之后透出，脚下触及了坚实的地面！
“小媳妇，等等！”看到光线，风飞扬显得比云汐冷静，手臂一紧拦住云汐。
云汐本已是勉强支持，此时脚下一软身子就要往下坠，好在被身旁的风飞扬揽住这才没有摔倒。
云汐轻轻喘息，低声道：“就在前面，我感觉到了。”
“我知道，但情况似乎有点不对。”此时的风飞扬，突然手腕一转，折扇再次出现在手中，扇顶寒光乍现，眼中显出凝重之色，无他，若普通人在黑暗中行走日久，看到光线的第一时间必然是欢喜扑上去，而风飞扬却本能的感觉到了巨大危机潜伏，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令其无比慎重。
风飞扬双目微合，神识瞬间发散出去，顿时整个空间纤毫毕现，当看清楚前方红光之物时，就连风飞扬也瞬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静默片刻，风飞扬低头看了看怀中虚弱苍白的云汐，眉头皱得死紧，若在平时，这种情况他一定掉头就走，但眼下……风飞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小媳妇，一会儿紧紧跟在我身侧，绝对不要单独行动，明白吗？”
云汐抬头，凤眸微光闪烁，点了点头，她并非真傻，心头那种熟稔亲切的召唤怎么可能没有问题，只是那种感觉太强烈，强烈到让云汐即使明知危险也想要一探究竟，当然，这其中不乏身边有风飞扬相陪的原因，若只是自己一人，云汐想必会更多思量，毕竟炼气期在这般地域，实在是太弱了。
“知道了，我会小心。”深吸一口气，云汐抬手一招，‘飞雪’出现在手中。
风飞扬眉目严峻了几分，这才揽了云汐一步步向光线散发处走去，脚下渐渐脱离冰凉的积水，踏上坚实的石面，奇异的是，脚下似乎有了温度。
风飞扬和云汐对看一眼，不由自主的同时看了看脚下，脚下的石面呈灰黑色，却又隐现暗红色泽，有淡淡的余温散发出来，显得不同寻常。
渐渐周围的植物开始稀疏，视野变得开阔，那种遮蔽人影的巨大植被都没有了，换之一些较为低矮的灌木丛，且稀稀拉拉并不多，而脚下的石面，也从最初的灰黑色，变得越发鲜艳，其中红色的光泽愈加明显，而落脚之下，温度也越来越高，先前的阴冷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湿热。
待眼前的一切皆尽展现，两人都深吸了一口气，纵使风飞扬先前已经以神识探过，但当这一切真真实实的展现在眼前的时候，还是足以叫人震惊，眼前似乎进入了一座古城废墟！
目之所及，是一块人工修葺得极为平整宽广的平地，打磨精细且雕琢有花纹的石块铺设地面，虽只窥得一隅，但对于修士来说，八卦图位实在是太过烂熟于心，只一眼，云汐便判断出，此地建筑应当是契合了卦象来分布，所有遗迹残骸呈八卦形状分八个方向辐射开来，无数红光从缝隙中折射而出，走近一看，下面竟然是流动的岩浆！不时还有微弱的火苗蹿出，热度惊人。
云汐不由留意了一下脚下石面，看来用作铺设地面的石材绝非普通，否则怎么可能在岩浆上建造而不被融化？整个废墟凌乱而萧条，显出千年后的萧条，那曾经应该整洁的道路上，有乱石和建筑残骸倒塌在地，少量耐旱的植物已枯死，热浪从前方滚滚而来。
镶嵌在八卦线上的红色晶石有些眼熟，散发出耀眼红光，辉映地下岩浆的光芒，只让人感觉遍地的红光折射，将整个废墟照射得亮如白昼！
“云汐，你可有何异样？”风飞扬眼中有异光闪过，他一直关注云汐的状态，因而当两人踏足这片土地之时，风飞扬立即眼尖的发现云汐眉心有异物涌动，脖颈及手腕内侧，均有奇怪的血线浮现，形成类似羽毛的图案，观之不详。
话音未落，却听得云汐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抱着脑袋跪倒在地，体内那种血液被烧干的疼痛似乎是要从骨髓中榨出精血，云汐原本苍白虚弱的脸色，此时一片潮红，显然是血液全部都涌了上来。
一脚踏上这块土地，似触动了某种久远的机关，整个世界轰鸣倾塌扑面而来，无数残缺的画面和嘈杂的声音争先恐后，拼命往脑袋里钻，无数声音在尖叫着、哭喊着、咒骂着，血液沸腾，痛到极致！
“云汐！”不假思索的，风飞扬立即蹲下，一手搭上云汐肩膀，将自身灵力轻柔探入，不料却再次被云汐反抗震散。
“二师兄！”云汐单手捂住额头，咬牙忍耐着血液沸腾的疼痛，“不必试探了，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什么明白了？”看着云汐这般痛苦，风飞扬束手无策。
“我先前有所隐瞒，其实从踏上这块废墟开始，便断断续续的有些图像和文字在我脑海中闪现，杂乱的声音似乎在传达着什么讯息。”
“什么讯息？”闻言风飞扬心下一个咯噔，更觉不妙，为何偏偏是云汐有感觉，自己无所察？
“唔——”云汐跪倒在地止不住的颤抖，口鼻以及全身毛孔，竟然有细细的血流溢出，那被逼得绯红的脸颊，似乎是血液已经压迫到极致，也开始往外缓缓淌血。
“云汐！”风飞扬大惊。
“啊——”云汐七窍均有少量血液溢出，此时神情痛苦，大口喘息着拽住风飞扬一只手臂，“等一下，再等一下，我听不大清楚。”
无数纷乱的信息、嘈杂的呐喊、怨气、恨意，铺天盖地袭来，仿佛禁锢在这块土地下万载光阴的鬼魂，在这一刻全部蜂拥而出，悉数叫云汐一个人承载，那种不甘的愤怒及嘶嚎，令云汐头痛欲裂，好想停下来！
“师兄…二师兄！风飞扬——啊！”云汐突然一声惨叫，整个人在片刻的痉挛之后倒下，被风飞扬一把接住，低头一看，发现云汐眼口鼻均有血迹蜿蜒而下，显得触目惊心，人却已陷入昏迷。
“云汐，云汐！怎么回事，醒醒！”风飞扬心头纷乱，这是怎么了？若说是遭到暗算，自己就在身边，怎么可能毫无所觉？云汐半月前才从昏迷中醒来，这一次该不会又陷了进去吧？
风飞扬举目四下看了看，在不远处有一坍塌的建筑物，观之保存还算完整，下面有一类似屋子的空间，急忙抱了云汐奔去。
待云汐再次醒来，已是十个时辰之后，这期间风飞扬都快哭了，这孩子怎么总是多灾多难的，自己在身旁护持都保不得她安全。
“云汐，云汐！快醒醒，可觉得身体还有什么异样的？”说话间，风飞扬急忙端过一个雕工精致的玉碗，里面盛了一些清凉的水喂云汐喝下。
喝了些水，云汐感觉胀痛的头脑清醒了些许，眼睛转了转，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石床上，身上盖着一件男子的外衣。“这里是？”
风飞扬以清水帮云汐擦拭了一下脸，叹气道：“还是在那片废墟，见你昏过去我便找了个保存还算好的屋子将你带进来休息。”
“哦。”闻言云汐长长舒出一口气，微微点头再次躺了回去，也不做声，似在闭目想着些什么。
过了片刻，云汐的声音这才幽幽响起，“师兄，我看到了杀戮、镇压和囚禁。”
“嗯？”风飞扬闻言挑眉，此时云汐已睁开双目，一双凤眸正看着自己熠熠生辉。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似乎在这废墟还未坍塌之前，又似乎是在万古之前，总之感觉很久远，这里有很多男人、女人和小孩被杀，他们的尸体被砍成碎块塞进坛子里，坛子上有和尚的经文镇压，到处都是大火，到处都是疯狂杀人的修士，他们穿着奇怪的衣服，用的法器也和我们不一样，然后有一个很厉害的人也在数千人的围攻下被砍死，尸体被肢解，那是一个壮年的男子，看上去很伟岸，眼睛很漂亮，都不像男人的眼睛，有点像……”余下的话云汐有些不确定的踌躇，她不敢说、不敢想象，那男人的眼睛，实在是——像极了姬家人特有的凤眸！
眉头一皱，风飞扬追问：“像什么？”
云汐闭了闭眼，睁眼凝视上方的虚无，一双凤眸星芒璀璨，“师兄，你见过我表哥，亦见过我外公和另几位姬家的男人，你有没留意过他们的眼睛？”
“眼睛？”风飞扬歪头仔细回想了一下，不由一愣，再看向云汐那双眼睛，不由发现了共同之处，“似乎姬家的男子，眼睛都极其漂亮？”
云汐微微勾起嘴角，摇了摇头，“不止男子，只要是有姬家纯正血统的子嗣，无论男女，眼睛都极其相似，是为特有的凤眸！”
“就像云汐这样的眼睛吗？”低语间，风飞扬情不自禁的抬手轻抚云汐眉眼，那样一双眼睛确实生得极为漂亮，哪怕云汐在女子中不过中等之姿，却因着这一双美轮美奂的凤眸而平添绝色芳华，显得和普通女子不一般。
云汐微微低头，心头似有莫名的悲伤。
“难道，这样的眼睛还有什么来历？”看了看云汐的神色，在思及进入废墟后的种种光怪陆离，风飞扬心中有一个疯狂的猜测。
谁知云汐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知道，心里和脑袋里都很乱，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不真实，我都不确定现在我是醒着还是在梦中。”
就在此时，云汐面色一变，那遥远而苍茫的呼声，带着亲切和熟稔再次从心底、从血液深处传来，“你来…你来…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