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林承天都没合眼。清晨,便早早起来,准备过去,不然不安心。这时手机响了,是林父的电话。苏暖暖正在梳妆,林承天看着却不敢接,他们父子间的联系还没到这么频繁,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让他感到恐慌和害怕。“承天,怎么不接叔叔的电话?”苏暖暖催他,“喂,........”苏暖暖只听到了林承天说了这一个字,然后直到自己梳妆完毕,林承天都一直保持接听的姿势,等自己走到近处,才发现林承天一脸苍白的站在那里,手在发抖,取过电话发现已经被挂断,隐隐感觉到情况不对:“承天,发生什么事情了,承天,别吓我,你倒是说句话呀?”下一瞬间,林承天的眼泪夺眶而出:“最疼我的那个老太太走了......”苏暖暖开着车带林承天赶到老太太住处的时候,林承天的姑姑叔叔两家人都已经到了。这座专门为奶奶准备的宅院,从内宅装修到院落的花草树木都是林承天按照老人家的喜好亲自置办的,此刻,却像是第一次来,陌生而不真实。上台阶的时候,林承天总感觉有力使不出,走的太急,一不小心重重的磕在了石阶上,鲜血瞬间浸染出来,强烈的疼痛告诉他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无论他信与不信。苏暖暖赶紧搀扶他起来,却被他一把推开,强忍着泪说:“我自己来。”房间那么近,此刻像是十分遥远,在大厅里抽泣的姑姑喊了,他都没听见。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在推开门的那一刻,都消耗殆尽。
林承天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一步步走到床前,重重的跪了下来,疼痛此刻都没了知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人也垮了下来。抚摸着祖母饱经风霜的脸庞,柔声说着话似乎在同老人家商量:“你不是答应过我吗?要住我买的大房子好好享享清福,我还要和孙媳妇儿好好孝敬你呢,不是说好还要抱重孙的吗?你这个老太太怎么说话不算数呢,奶奶,你快点儿醒过来啊,奶奶......”苏暖暖听着林承天跪在床头的哭诉,早已经成了泪人。而她明白,此刻的林承天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她的陪伴,自己不能垮掉。二十多年前,母亲的去世让面前这个男人没了根,四处飘零;二十多年间,一手把他养大的祖母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他说过奶奶便是他的信仰。现在,他的信仰没了,他真的只剩自己了。林父红着眼眶走过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我答应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再也不熬夜工作了,好不好?奶奶,我要你醒过来,你说什么我都听,这样好了吧奶奶?你不能丢下我不管,我还要吃你亲手熬的粥,我还没好好孝敬你,你怎么就走了呢.......”林承天泣不成声的冲奶奶说着好话,他期盼可以像往常一样哄哄这个老太太,她就不会再生闷气了。而这一切看在苏暖暖眼里,只有更加揪心。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安慰,任他发泄出来,做最后的告别,或许是当下最好的方式,自己能做的,唯有陪伴.......
葬礼按照老太太的遗愿,安安静静的在她生前所管理的老家教堂里举行,没有哀乐,没有喧闹,有的是一路陪伴的赞美诗,有的是闻讯而来的亲朋故旧,还有自发前来送行的乡里乡亲,或低声抽泣,或恭敬的加入送葬的队伍里严肃而沉默,浩浩汤汤,好多人。林承天常跟苏暖暖提起,老太太是家里活的最明白的人,经历了两次家道中落,一力抚养几个孩子长大,又为孙儿们操劳。从来都是乐观的面对一切,不会因琐事而计较,能帮别人一把总会尽力而为,与世无争,淡然处世。如果说父母给了自己一副人的皮囊,那么是这个老太太手把手教会他做人的道理,给了这个躯壳以灵魂。“奶奶,念着你的好的人都来看你了。”林承天看着即将入土的棺材,跟老太太说着最后的话:“奶奶,你这一辈子活的太累了,好好休息吧。”
几个月后,林承天出国了,是苏暖暖的意思。他们去了很多地方,她带他去看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带他去看她就读过的学校,想尽快排解掉他心中的悲伤,让时间冲淡痛苦。而此刻,在海边城市的广场上,鸽子在余晖中起起停停,林承天靠在苏暖暖的肩膀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发呆。“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头很重啊?”苏暖暖笑道,林承天摇了摇头,此时像极了一头温顺的小猫而不是狮子。“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看我,傻一点多快乐。”林承天默不作声的笑着,眼里却有泪光闪烁。近处的教堂里响起了晚钟,惊起一群鸽子。美好的依然美好,而远去的终将远去,温暖的人都会活在记忆里,在每一个难熬的时刻为你点亮希望的明灯,陪伴你走过漫长的黑夜,永远都不曾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