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风很调但是雨很不顺，北风萧萧，天气转冷，世界闹起了饥荒。
石头听说，连县老爷都三天没吃上燕窝了，可想而知人们生活落入何等低谷。就连当初施粥放饭的萧善人，近三个月内也在广积粮，再也没有敢赏过别人一碗粥。
可见，所谓救人于水火，那全是在自己富足时的一种消遣。
小镇渐渐沉没了，至今已显现的极为荒凉，再也没有陌生的商旅来到。
由此导致，原来三百文一斗米的价格，现在上涨到一千文钱，原来足不出户的黄花大闺女，现在可以为了几斤猪肉，甘愿陪你做任何事情。
可是挑粪的活却越来越难找，人们没吃的，哪来的粪？
今天，蛮子把最后一块饼给石头，他自己却捧起一碗粥，淡的像水一样的粥。
“快点吃，吃饱了跟我出去找工作。”蛮子说完后，连自己都不信能找到工作。
石头没有动，说：“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蛮子说的斩钉截铁。
“那就不怕撑死吗？”门口处响起一句尖锐的声音，竟然是黑痣。
石头看着他，感觉这个人长的更难看了。
来的还不止黑痣一个人，后面还有两个腰里带着刀的年轻小伙子，一进门就大方的坐在蛮子面前，使劲瞪着他。
“你放心，我不是来找麻烦的。你当初欠我三个月的保护费，现在该两清了吧。”黑痣说：“欠债还钱，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身上只有三个铜板。”蛮子说。
“只有三个铜板能吃饼喝粥？现在这种光景，能吃到饼的哪个不是有钱人？”黑痣说着话，还把外衣稍微敞开，露出腰间别的短刀。
“我确实只有三个铜板，你要，我也给你。”
“我会看上三个铜板？”黑痣大吼，一巴掌掀飞蛮子手中那碗粥，随后指着他说：“你最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石头看着眼前一幕，身体在颤抖，他感觉自己快克制不住了。
他想拿起那片摔碎的碗，剜出黑痣的眼睛，割断他的脖子，再把他脸上的那痔给割下来，塞进他自己的嘴里，再把他身上划出几百个口子，绝对不让他痛痛快快的死……
石头已经想出几十种方法折磨死黑痣，可是他没有动，只是想……
所以黑痣还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
黑痣说：“你前三个月，一共欠我二两四分银子。”
蛮子低着头没有说话。
“可是你没钱，用什么来付账？”黑痣说：“你知道我是怎么对待没钱付账的人吗？”
蛮子还在听。
黑痣问：“你是想被打断三根肋骨还是一条手臂？”
“随便。”蛮子终于开口。
“你不在乎？”
“我只想让你快些打，打完了我还要出去找工作。”
“那他呢？”黑痣看了看石头说。
“你不能碰他。”蛮子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来。
“我为什么不能碰他？他同样也欠我的。”
“他欠你的，我来还。”
“你要替他挨打？”
“恩。”
“可是我今天并不想打人，我是来要银子的，没有银子赚，我们兄弟吃什么？”
“我只有三个铜板，你要，我给你。你不要，我留下。”
黑痣笑了笑，忽然说：“有个既不用挨打，还有银子赚的方法，你想不想听？”
他不等蛮子发问，又说：“你为什么不把这小子卖给阿力呢？”
“卖谁？”蛮子咬着牙问道。
“当然是他。这小子就像茅坑里的石头，简直又臭又硬，留着有什么用？”黑痣看着石头又说：“他既不是你老子，也不是你儿子，卖掉他，你当然也不会太难过。”
说完后，坐在凳子上两个小伙子已经一左一右架住石头。
蛮子脸色已变了：“你……你们要带他到哪？”
黑痣笑了笑说：“该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
“放下他，我跟你们走。”
“你要再年轻二十岁，或许还能卖点钱，可惜是个苗子。”黑痣又吩咐：“带这小子走。”
蛮子这时居然站了出来，就站在黑痣面前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你们太欺负人了……”
“你少跟老子装蒜，难道还想拦住我？”
蛮子的手在抖，全身都在抖，筛糠一样的抖。
黑痣大笑，一把揪住石头的头发说：“这小子长的还不算难看，就是黑了点，带走！”
黑痣刚说完这句话，忽然被另一只胳膊锁住喉咙，一只坚强有力的胳膊，他只觉得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这只手竟是蛮子的手。他还大吼道：“快跑！”
石头没有动，他已经愣在当场，可是他没有动并不代表别人不会动。
那两个带刀的年轻小伙子动了，他们箭步上前，左边一个刀未抽出，连带刀鞘狠击蛮子的头，右边一个却抽出刀，刺向蛮子的肩膀。
蛮子没有躲，他也不想躲。
头破了，血顺着额头流下来，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狰狞，肩膀上还插着刀子，没有拔出。
可是蛮子的手并没有放松，还紧紧勒着黑痣的脖子，同时使出全身力气大吼：“跑！！”
“跑！”
就这一个字！很普通的一个字！他也好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第二个字。
石头感觉眼睛湿润，鼻子也堵塞了。
他只有跑，否则蛮子所做的一切就全无价值。他不想让蛮子伤心，所以他只有跑，但他跑后却伤了自己的心。
他恨自己懦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杀了黑痣。
他强憋着一口气跑出多少路，自己都不记得了，出了多少汗，流了多少泪他也不在乎了，他只感觉胸口特别难受。
真的特别难受，荆条抽在春草身上时，他也有过这种感觉。
蛮子的手已经垂落，整条手臂被血染红。
黑痣喘着粗气抬起眼，吃惊的看着他，嘶声道：“你……你竟然想勒死我。”
蛮子的眼都闭上，说：“我不想勒死你，也不敢，我根本不敢杀人。”
黑痣立刻吼道：“那么我就杀了你！”他顺手一刀劈向蛮子的胸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