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结婚了,新娘是北方一家塑料厂的老板。
消息传来,震惊乡里。难以置信,不到二十的阿来会找个比他母亲仅小三岁的富婆为妻。
阿来十七岁去北方打工,在那座古城摸爬滚打好几年,竟带回一个叫垂柳的女人。
见过垂柳的人无不惊讶于她的打扮:头发卷烫如波浪,假睫毛细长浓密,脸上涂抹一层厚厚的粉脂,红唇皓齿,手指脚趾头镶嵌着血色“油漆”,象牙般白皙的皮肤贴着一袭近似透明的连衣裙,脖子细嫩剔透,悬一条闪闪发光的金项链,里里外外珠光宝气,显着十二分的妖艳。但脸上依稀可寻的鱼尾纹和棱角分明的眼袋却难以遮掩岁月的沧桑。
这是城里风姿绰约的贵妇,激情四射的女人味震醒了乡村汉子迟钝的思维,恍然间雪亮了久久麻木的眼神。
阿来这小子真他妈的有福气,交了桃花运,找了个风情万种的半老徐娘。有人骂道:阔太太肯定是中了哪门子邪,能看上土里土气、软里吧唧的阿来?
垂柳的故事通俗平凡:与丈夫白手起家经营十几年,风里来雨里去地打点生意,惟一遗憾的是在拥有巨大财富的同时,爱情因缺乏雨露的滋润而日趋干涸。办理完一切手续后,垂柳陷入了极度的空虚烦躁中,常在夜深人静时惊醒于梦中,脸颊挂满泪痕,依枕黯然神伤,愁肠渐断。她渴望被人抚慰,幻想着小鸟依人,一个名叫阿来的熟悉身影赫然跃入眼帘,阿来是她亲手栽培的得力干将,一个能让她怦然心动的青年。
进入老板娘的金屋,阿来被垂柳两道如钩的眼神撞得无处藏身,心跳如鼓。垂柳毕竟是过来人,她单刀直入地向阿来表白心扉。
阿来容颜更变,不敢直视垂柳的脸,他的思绪翻江倒海般沸腾。
垂柳许诺,如果二人成就百年之好,她将拥有的巨资几百万毫无保留地奉送,只求阿来一生一世待她好。
面对巨大诱惑,阿来心驰神往,思想上的激烈斗争伴随着垂柳花言巧语的围攻,阿来终于跨越那道防线,投入到垂柳的怀抱,付出了“无悔”的童贞……
每讲至此,阿来总是神采飞扬,大有荣归故里的壮志豪情,旁边的垂柳挽着阿来的手,面若桃花。老妻少夫,一幅蜜月中的精美画卷,构成了乡村一道独特的风景。
垂柳的到来使阿来的家境显著好转,陈旧的土墙瓦顶顷刻间支离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三层小洋楼。
每天阿来别无他事,吆喝着一帮麻友陪着垂柳不分昼夜地垒长城,几十元甚至上百元的输赢对垂柳来说小菜一碟,她还经常嚷着不够刺激,闹得其他几位直翻白眼。
起初,阿来是垂柳名正言顺的按摩师。临睡前,阿来从母亲手中接过洗脚水,必恭必敬地端在垂柳面前。垂柳悠闲自得地把脚伸进盆中,阿来俯下身仔仔细细,体贴倍至地给垂柳洗脚按摩。完了再捶背,直到把阿来累得腰酸腿疼……
这样的日子持续数月,双方都体味到了“婚姻”的幸福,知道了什么叫“快乐”。垂柳虽人已不惑,但精力充沛,在家庭中是当之无愧的女主角。
垂柳的银子水一般从那座城市汩汩流出,流进这贫穷的山村里,滋补着二人甜蜜的物质世界。
时光飞逝。阿来父母盼着抱孙子的梦想屡屡破灭。垂柳干瘪的肚子依然如故。没人的时候,老两口四目相对泪花流,吃喝不愁可愧对祖宗、大逆不道啊!
不知何故,垂柳的钱再也不像开始那样来得频繁而又厚实了。风言风语地传说他的经济实力远没她吹嘘得那样离奇、那么牛……
阿来的家变了。人们陆续发现三层小洋楼里传出的更多是争吵、打闹。阿来歇斯底里的辱骂和垂柳呜呜咽咽的抽泣夹杂着阿来母亲絮絮叨叨的劝说组成不谐和的“交响”,冲击着人们的耳膜和视听。
阿来的婚姻出现了裂缝。有好事者询问阿来当初的选择,阿来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地说:我看中的是她的金钱,她看中的是我的青春,我俩是钱与肉的交易,毫无感情可言,在精神的世界里没有任何融合点,在她面前我没一点男子汉的气概。每晚,我像羔羊一样伺候着她,而她像一头发泄的雌狮折磨着我。为了那张嘴,为了那颗暴欲的心,我天天守着黄脸婆,够了……
阿来脸色铁青,似乎在心底积郁了太久。
阿来的性格突变打得一向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垂柳措手不及,她原想凭借自己强大的物质后盾,可以征服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何况她从没有怀疑过与阿来的真心相爱啊。
垂柳毕竟是个有心计的女人,她哀求阿来并亲自烧了洗脚水端到他面前,倾施女人的柔媚。那晚,阿来心安理得、舒舒服服地做了一回像样的男人。
垂柳的逆来顺受助长了阿来的嚣张气焰,他不厌其烦地指使垂柳做这做那。平时做惯贵妇人的垂柳陷入思想的泥沼,她乐观地猜测阿来可能一时心血来潮,耍孩子气,所以忍了下来,并且不遗余力地做阿来喜欢做要求做的事。从不在公婆面前有任何称呼的垂柳也逐渐“爸妈”地叫起来。
垂柳孝顺了!懂事了!阿来的母亲逢人便夸儿媳的好,希望左邻右舍能客观地评价垂柳,也给儿子挣个好名声。
除了嗤之以鼻的回眸,乡邻不附带丝毫的其他表情。
垂柳的赌瘾也逐渐受到了限制,阿来不喜欢在麻桌上看到媳妇和别的男人挤眉弄眼。稍有造次,阿来非打即骂,绝不留情。经常性的,垂柳的背上青一块紫一块,伤痕累累。
一次,垂柳眼含热泪地企求道:阿来,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呸!阿来跳起来,指着垂柳的鼻子怒吼道:你足可以当我妈了,还想怎样?你对得起我吗?有本事给我生个孩子出来呀?
垂柳委屈地低下了头,脑子交替闪现出当初你浓我浓的的甜蜜时光。
垂柳的过度忍让并没有换回阿来的关爱,相反却是他变本加厉地折磨。阿来经常以垂柳欺骗他的感情为由刺痛她的身心,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垂柳那副娇媚的面容逐渐原形毕露,城里的女人生活在乡村好几年早已本土化了。
垂柳望着日益憔悴的面容,想着逼近五十的垂暮年龄,悠悠地生出一种恐惧,担心有一天自己变得一无所有的时候阿来是否真的会与她绝。垂柳想方设法地用龙卡里的钱挽留阿来的心,希望再次换回阿来当初那种迷人的眼神。
当爱情已经苍白无力的时候,金钱又有何用?
那天,垂柳恍恍惚惚地从外面返回三层小洋楼,他做梦也没想到,阿来正和本村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热火朝天地滚在一起……
懵了,垂柳的大脑全然真空,久违的泪如水一样喷薄而出。
看到垂柳的从天而降,阿来和那女人处变不惊地收拾一下站起来。女人轻蔑地瞥了一眼垂柳,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门。阿来面沉似水地说:事既至此,现在都明白了吧?你可以拿走你所有的东西包括这栋房子。我只要我的从前,要我的青春和自由,我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垂柳惟有愤恨,怒从胆边生,她颤抖着声音问道:阿来,我们真的不可以从头再来吗?
做梦!阿来仰天长笑,响彻肺腑。他冷冷地指责道:钱哪,都是他娘的钱惹的祸。下半辈子,你抱着钱见鬼去吧!
任凭垂柳哭裂眼帘也无济于事,阿来石头般铁定那儿如雕如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