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命,救命!”
听到声音柳老师赶紧放下手里的拖把,推开女儿的房门:“怎么了?快醒醒!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会睡觉,这孩子!”,说着一边捡起地上的凉被一边把柳叶儿耷拉下来的腿扶到了床上。“呵呵,还挺沉……做噩梦了吧!”柳老师拍了拍女儿肉肉的腿肚子关切的问道。
柳叶儿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没有说话,她还在回味着刚才做的那个梦:似仙如画,柳叶儿化身一只色彩斑斓的凤凰自由自在的穿梭在山水之间,美极了,身心俱佳,袅袅青烟笼罩着青山绿水,仙境也不过如此吧,正准备吟上几句诗配上这绝境美色,怎料身体却不听使唤的沉了下去,无论怎么使劲都无济于事,然后就摔到了地上,然后就……醒了……这是什么意思呢,柳叶儿从不迷信,但偶尔也会陪着妈妈八卦一下梦境,这凤凰落架了,什么意思呢?
柳叶儿正神游着,“叶儿,听说网上分数都出来了,你不去查查?”柳妈妈一句问话把柳叶儿拉回了现实.
“哦,知道了,我等会儿就去查!”
寒窗十二载,一朝定乾坤,柳叶儿学习还算不错,为了这人生第一大转折点,平时学习很是努力,从不迟到早退,也没有学校经常强调的早恋,算是家长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了,当然,柳叶儿也不是没有青春悸动,这个年龄的人很容易就会崇拜,对柳叶儿而言,崇拜的对象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所拥有柳叶儿不曾有的骄傲,比如成绩,比如神奇的经历。
成长在普通家庭的柳叶儿,从小便感受到父母的辛苦,因此考上一所好的大学便是柳叶儿最大的梦想,可是,这次高考没有考好,准确的说,是考的很差,就连柳叶儿最拿手的语文作文都没有写完,柳叶儿可是曾无数次暗暗下决心拿个满分作文的。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对于这次考试,柳叶儿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柳叶儿匆匆吃完早饭就出门了,第一次站在网吧门口,柳叶儿还是心生畏惧的,首先,在她的意识里,网吧是那些不务正业的小混混才来的,其次,一个好学生的堕落往往从迷恋网吧开始。因此除了学校的微机室,柳叶儿从不去那些她认为不干净,令人堕落的网吧。而这次例外,柳叶儿在网吧门外驻足了片刻,带着忐忑不安的心跨进了网吧,一股晦暗的带些许烟味的味道隐隐飘来,柳叶儿皱了皱眉头,充过卡,忍着内心无名的反感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打开电脑,手指颤颤巍巍的输入了那个已经背的的滚瓜烂熟的网址,虽然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还是存了一丝的侥幸心理,或许遇到了一个心眼儿好的正在打瞌睡的阅卷老师,多给打了些分呢?
算了,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学号,身份证号码一一输入,确定,501分,心里突然就释然了,跟自己估算的差不多,本科肯定是没戏了,回头再做打算吧,接下来该干些什么呢?柳叶儿此刻心里空洞洞的,大脑一片空白,回想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努力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不知道爸妈知道后该有多伤心,要不然回去复读?一想起高三那暗无天日的学习,无休止的计算和永远也背不完的单词,柳叶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奔腾而过,额,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柳叶儿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上的那个刺眼的501,仿佛和它斗气似的,忽然鼻子一酸,两股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奔泻下来,柳叶儿再也忍不住了,旁若无人的啜泣起来。
旁边一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扭头朝这边瞅了瞅,一脸正经的说道:“这位姐姐,你这样哭影响我打鬼子了,等会儿再哭成么?”
柳叶儿斜眼看了小男孩一眼,见是个小学生,顿时不由得无名火升起,站起来对着小男孩大声吼道:“你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怎么对得起辛苦养育你的父母?还打鬼子,打你个大头鬼啊!”全然不顾周围网民们差异的眼神,小男孩似乎被喝住了,又或者是真的逃学到这里玩游戏的心虚吧,竟然一句话也不说,一双无辜的眼睛盯着情绪失控的柳叶儿。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柳叶儿不知道平时腼腆自持淑女的自己怎么会对一个不认识的小孩子发这么大的火,等柳叶儿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态,脸上泛起阵阵红云,又羞又恼,匆匆说了句对不起就夺门而逃了。
该怎么给爸妈说呢?自从上了这重点高中,爸妈还有亲戚朋友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上大学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考成了这个样子,怎么有脸见他们呢?柳叶儿缕了缕被风吹乱的头发,深深的吸了口气,现在她还不想回家,爸妈一定正在家等着她凯旋而归,柳叶儿脑袋一团糟的边走边设想着爸妈知道自己成绩后的样子,以她对爸妈的了解,爸妈决然不会埋怨她,但一定会很失落很失落,她不忍心看她们失落的样子。
柳叶儿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同班同学小钰,她们两个学习不相上下,平时很是要好,不知道小钰考的怎么样?上次小钰说发挥的不好,想到这里柳叶儿拿起手机拨通了小钰家的电话。
“喂,哪位?”电话的那端传来小钰妈妈的声音,“阿姨,是我,柳叶儿,小钰在吗?”
……
不一会儿,小钰风风火火的就来了,小钰的喘息还未定,就问柳叶儿:“听说成绩出来了,你知道吗?”
“嗯,我查过了,考得不好,你呢?”柳叶儿沮丧的回答着,声音小的跟几天没吃反似的有气无力。
“我?还不知道,我给同桌打过电话了,他们家有电脑,方便!”小钰永远都是这么没心没肺,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自己去查,就这样等着结果,也真够耐着性子。
“要不我帮你问问?”柳叶儿刚说完小钰的同桌王贝贝的电话就来了,电话刚接通,就听见王贝贝咋呼的声音:“柳叶儿,我同桌和你在一起吧?我刚给她家打电话了,她妈妈说你把她给‘俘虏’出来了,你快让她接电话!”
“还你同桌呢,这都毕业了,真酸!”柳叶儿奚落了王贝贝一番就把电话给了小钰。只见小钰紧闭双眼双手合十嘴里咕噜着:嘛咪嘛咪訇,上帝保佑我!接过电话小钰不由得大叫起来:“502分啊!好的,同桌爱死你了都!”柳叶儿已经习惯了小钰这么直接而又不怎么搭调的说话方式,“502呀,你还这么高兴?”柳叶儿奇怪的问道。
“我知道自己这次没考好,大不了复读呗,有什么伤心的,反正我也正想复读呢?
“你这都什么逻辑?为什么呀?”柳叶儿不解的问道。
“因为傅潼呗,他已经找好了学校去复读了,他说考不上军校就继续考。”刚说出口小钰就微微的低下了头,两只手不好意思的反绞着。柳叶儿不禁感到好笑,小钰这个扭扭捏捏情窦初开的样子还真没见过,平时的小钰可是女汉子一枚啊。说起这傅潼,柳叶儿也还曾经一度把他当作偶像,内心或许还留有一些好感,不仅学习好,人还长得帅,性格开朗,在紧张的高中学习生活中还坚持参加一些社会活动,最大的梦想就是考上军校,当一名军人,总之就是走到哪里哪里亮的那种,最主要的,他是柳叶儿的同桌,和他比起来,自己就像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暗淡无光,因为傅潼的光芒太耀眼,柳叶儿时常把自己掩饰起来,任凭傅潼如何逗她,也很少和他说话,和其他同学相比,他们这种同桌关系似乎陌生了许多,但傅潼的桌边永远都会围着讨论问题的同学,这让柳叶儿有些自卑又有些羡慕,这样的关系维持了一年多,柳叶儿只是暗暗较着劲儿,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这么优秀。如今毕业了,柳叶儿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却也说不上来,以前和小钰她们一起八卦的时候,传奇的傅潼是她们讨论的话题之一。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高考的前夕,傅潼因为拉肚子接连挂了几天的点滴,考试时整个人都虚脱了,考试结果就更别提了,后来听说是因为和另一个喜欢他的女生在路边摊吃分手餐,吃坏了肚子得了急性肠胃炎,这么狗血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柳叶儿心里五味杂陈,究竟是为这个天才同桌感到惋惜呢?还是幸灾乐祸?柳叶儿自己也不清楚。
柳叶儿和小钰一起忽然就没话了,热浪在空气中打着滚儿,太阳刺眼的光反射在水泥地面上让人有些窒息,烈日下两个人沿着新修的人行道并排走着,人行道上还铺着厚厚的草席,似乎还没有干透,柳叶儿见到一块裸露在外的水泥地面,狠狠的跺了一脚,水泥路面上留下柳叶儿淡淡的脚印,这个脚印也许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留在这里,柳叶儿看着自己的脚印,心里一颤,是啊,若是自身没有坚实的根基,又怎会凌云而上,一切的根源都在自己,面对事实才是最正确的。
六月是个特殊的月份,对一些人来说是值得庆贺的,对另一部分人来说却是暗淡的,很多人也许就是在此时缘分已尽,十字路上大家各自走远!
柳叶儿混混噩噩的在家宅了十几天后,分数线出来了,502分,柳叶儿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差一分!柳妈妈让柳叶儿自己再考虑考虑,毕竟女儿已经成年了,是上一所普通的专科院校还是复读一年再拼一次,自己决定。
柳叶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最恨的就是未知的选择题,优柔寡断是柳叶儿的弱项,管他呢,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再决定!柳叶儿一个鲤鱼打挺站在了床上,决定出去散会儿心,要不然会发霉的。
小钰斜着身子倚在窗台上,一只手拿着录取通知书,一只手捏着傅潼的大头贴发着呆。小钰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懵懵懂懂的就喜欢上了他,她不知道这会儿是高兴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点。
这大概是小钰第一次这么安静的,彷徨的思考人生,思考缘分,思考未来!不是所有的树都会开花,不是所有的缘分都有未来,小钰虽然平时咋咋呼呼,却也算是个才女,平时有事没事就喜欢和柳叶儿天上地下神侃,有兴致时还会酸酸的吟上几句,最喜欢清代著名大词人纳兰容若的词,尤其是《饮水词》中这两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小钰不喜欢老师教的这首词的意思,词义虽然凄美,却也总是伤感的,在小钰的心里,有她自己的解释,除了她似懂非懂的爱情,还有友情,还有同窗情,小钰希望和朋友们永远都只如初见!也许在小钰的世界里,除了美好的爱情需要憧憬外,还有这种最单纯的同窗情需要呵护!尤其在高考最后的日子里,小钰更是感受颇深,离开了这个教室从此就各奔东西,想要再在一起疯一起闹那都不太可能了,总之,是各种惆怅各种失落,小钰给自己的评价就是一枚‘疯狂的菠萝’。
整个暑假,柳叶儿和小钰虽然各怀心事,但她们还是疯狂了一回,撕书,聚会,玩游戏,登山,游泳,桌球戏,大有出世英雄闯天下之势,按她们的话说,在进入亚社会之前,要先磨练自己。或许是为因抑郁而发泄情绪找的借口,或许是那个年代独有的单纯性娱乐,都是那个时候的事了,只是不知道很多年以后她们想起公元2006年的选择和这个独有的暑假会是什么样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