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落秀眉轻轻一挑，目光尖锐地说：“我敢肯定，开奔驰的这些人都是老板，而且很可能都是房地产商，我听他们议论新郎是北京王老的孙子，就特意过去敬了杯酒，试了试他们，觉得这些人像是和黑社会有关系。默哥，张市长一再嘱咐对新郎的身份保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丁仁杰会告诉他们？我担心这些人出去乱说，给你惹麻烦。”
花落落出道就做酒店，什么人没见过，何况她又是个心思细腻，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我相信落落的直觉，但还是将信将疑地问：“你听清楚了？”
落落肯定地说：“听得一清二楚。”
我放下筷子气呼呼地说：“肯定是丁仁杰走了口风，妈的，这事还真得跟张市长说说。不然传出去，还以为我们走漏了风声呢。”
婚礼终于结束了，新郎、新娘与张国昌、孟丽华握手言谢言别。新娘的亲属也都上了车。
舒曼仍然戴着一个大墨镜，风情万种地说：“国昌大哥，丽华姐，让你们费心了。”
张国昌握着舒曼的红酥手微笑着说：“小曼，这话说外道了。”
孟丽华爽朗地笑道：“小曼，送新郎新娘去福新市回来后，姐姐陪你两天。”
“丽华姐，说定了，”舒曼像花一样笑着说，“到时候，我去你们美容中心好好享受享受。”
说着，舒曼身姿曼妙地上了车，车队缓缓出发。
车队混入车水马龙之后，张国昌和孟丽华才上了车。我想起落落跟我说的话，觉得有必要跟这两口子说一说，便一五一十地说：“张市长，大嫂，你们俩一再强调新郎的身份要保密，可是，那些开奔驰的司机都知道新郎是谁，这些人都是丁仁杰找的，是不是丁仁杰走漏了风声。”
“这个丁仁杰，”张国昌气哼哼地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孟丽华也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国昌，这个丁仁杰越来越不像话，我看你也该训他几句了，再不训一训，就登鼻子上脸了。”
我听了孟丽华的话，觉得很解气。
可是我没成想，下午我打的小报告，晚上却给张怀亮带来了麻烦。我半夜十一点多回到家，刚进门，手机就响了，我以为是张国昌找我，一看手机号是怀亮的，便赶紧接听，我以为张怀亮没赶上婚礼想解释几句，没想到他却既气愤又焦急地说：“雷默，我是怀亮，丁仁杰纠集赵奎胜手下的一帮打手，正在查谁是把信儿透给大嫂的人，说查到了，非打断一条腿不可。具体情况落落都跟我说了，雷默，赵奎胜是他妈的黑社会，丁仁杰领人到我这儿闹，分明是冲我来的，现在这帮人正在酒店坐着呢？你快想想办法。”
我一听就急了，看来孟丽华让张国昌训丁仁杰几句，张国昌大概训得挺狠，不然丁仁杰不会动这么大的肝火。
“大哥，你别急，”我过意不去地说，“我这就给张国昌打电话，丁仁杰敢动你一根指头，我这个秘书不当了。”
杨娜见我一进门就气呼呼地接电话，担心地问：“默，出了什么事？”
我破口大骂道：“张国昌两口子都交了些什么人，全是他妈的黑社会。”
我气哼哼地拨通了张国昌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孟丽华。
“大嫂，我是雷默，白天我告诉你丁仁杰走漏风声的事，我觉得是我的职责，这件事，你和张市长千叮咛、万嘱咐不让说出去，可是，丁仁杰请来的司机都知道了，我提醒一下有什么不对的，现在丁仁杰和赵奎胜带着一帮人赖在兰京大酒店闹事，说是非要查出给他们透信儿的人不可，事情闹大对你和张市长都不好，要不然，你们就告诉丁仁杰是我露的风声，让他们找我好了。”
“雷默，你别急，他们到兰京大酒店闹什么？”
“丁仁杰怀疑是张怀亮给你们透的信儿，怀亮刚从俄罗斯回来，他能透什么信儿？再说，怀亮这么帮忙，最后还得打断人家的腿，这叫什么事呀？嫂子，你们看着办吧。”
在兰京大酒店，丁仁杰和赵奎胜在大堂沙发上坐着。十几个打手摸样的人站在沙发周围，张怀亮也坐在沙发上陪着。
“张怀亮，听说你和张市长很熟？”丁仁杰脸色阴沉地问。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张怀亮不卑不亢地说。
“那为什么白天的婚礼安排在你这儿？”丁仁杰目光像锥子一样盯着张怀亮问。
“兰京大酒店的环境和服务都是一流的，想必张市长也是慕名而来吧。”张怀亮搪塞道。
“张老板过谦了吧？不管你与张市长是什么关系，做人不能不懂道上的规矩！”赵奎胜一副黑老大的口吻说。
“赵总，”张怀亮嘿嘿笑道，“我张怀亮做人做事只懂得以诚相待，朋友之间以信为本，不知道这两条算不算道上的规矩？”
站在赵奎胜旁边的一个大汉满脸横肉地说：“你他妈的嘴不老实，乱嚼舌头，这也叫懂规矩？”
“这位老弟，请你说话干净点。我听不明白什么叫嘴不老实。”张怀亮毫不示弱地说。
“你他妈明知故问。”一脸横肉的大汉骂道。
这时，赵奎胜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手机号马上恭敬地低声说：“大哥，有事？”
电话正是张国昌打来的，“奎胜，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大哥，就带着你的人赶紧离开兰京大酒店。”
“大哥，那仁杰……”
“奎胜，你听我的还是听他的？赶紧撤！”
张国昌说完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赵奎胜抱歉地说：“丁哥，对不起，我公司有点事，得先走。”说完向自己的人一挥手，扬长而去。
丁仁杰丈二和尚地问：“奎胜，怎么了？”说着像小丑似的也跟了出去。
77、密室
李国藩和张国昌都认为全国市长协会会长联席会议是展示自己的好机会，但是李国藩更老道一些。他把前台让给了张国昌，他认为这更能显示出自己是东州泰山北斗的身份。张国昌却不以为然，他认为这是李国藩对自己的让步。两个人暗中过招，只有贴身秘书体会得最深。
上午，为筹备全国市长协会会长联席会议，李国藩正在五零二会议室主持市政府常务会议。
“同志们，”李国藩清了清男低音的嗓子，严肃地说，“全国市长协会会长联席会议就要在东州召开了。这是咱们东州市向全国学习的一个好机会，东州市从世界十大污染城市的黑名单中走出来，又先后进入了全国卫生城和全国优秀旅游城市的行列，这一消息在全国很有影响，许多中心城市的市长带队到东州学习成功的经验，这也是宣传东州市的一次好机会。我看，介绍经验的事，就交给国昌同志吧。”
张国昌似乎早有准备，他踌躇满志地说：“既然要介绍就不能泛泛地讲，要搞出档次来，我建议用多媒体的形式演示，这样，印象深，效果好。”
“我同意国昌的意见，”肖继文接过话茬说，“可以让电信局的网络精英和环保局的业务骨干发挥点作用。”
佟广真扶了扶鼻梁上的深度近视镜，喷云吐雾地说：“我建议接待地点安排在北都大酒店。北都大酒店是我市第一家五星级酒店，依山傍水，还有三十几座小别墅，接待条件好，每一位市长安排一座小别墅，我算了一下，刚好够。”
“广真的建议很好，这样显得我们对各市市长足够重视，”张国昌用表扬的口吻赞许道，然后转过脸问，“玉林呀，我让你培训的接待小姐都选好了吗？”
朱玉林连忙表态说：“正在抓紧培训，没问题。”
张国昌满意地说：“一位市长一部车也要准备好，对司机也要培训。”
“司机的问题不大，”朱玉林似有为难地问，“只是车型……”
李国藩不容置疑地说：“车一律配奥迪，不搞什么奔驰，这样更显庄重。”
张国昌拉着架子要在全国市长协会会长联席会议上露露脸，之所以这么做，张国昌有心里的小九九，因为三十六个中心城市的市长中包括北京市的市长和上海市的市长，特别是北京市正在申奥，听说东州要介绍走出世界十大污染城市的经验，书记、市长要一起来取经，要知道北京和上海的书记和市长抬抬腿就可能是政治局常委，如果得到他们的赏识，日后说不定……，张国昌觉得这是个机会，这些年全国都在讲抓住机遇、趁势而上，这句话张国昌领会得最深，正因为如此，散会后，张国昌把我和林大勇叫到他的办公室。
“大勇，”张国昌郑重其事地说，“向全国市长协会会长联席会议的汇报材料就交给你了，对你来说，是跟我以后难度最大的一篇稿子，也是最重要的一篇，你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林大勇颇有信心地说，“市长，只是时间紧了点。”
张国昌拍了拍林大勇的肩膀对我说，“雷默，你这个学环保的硕士，抽空帮帮大勇。”
“好的，我一定尽力。”我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为林大勇捏把汗，因为这场报告太专业了，又不可能报告的太专业，其中的度很难掌握。林大勇自从任综合四处和综合二处处长以来，张国昌的重要文章、报告一直由我写，他早就憋着口气想在张国昌面前露露脸，张国昌嘱咐我抽空帮帮林大勇，我看出来林大勇骨子里未必希望我帮。
第二天早晨，我和马厚早早地就把车停在张国昌家楼下，等了一会儿，见张国昌一直没下楼，我便随手按了楼道防盗大门上的门铃。
小保姆的声音问：“是雷叔叔吧，张叔叔让你先上来。”
门啪的一声开了，我一边上楼一边想，该上班了，张国昌却不下楼，让我上去，会有什么事呢？
进屋后，小保姆告诉我，张叔叔感冒了。我问，你孟姨呢？她说，出差了。
这时，张国昌在卧室里喊：“雷默，进来吧。”
我从未进过张国昌的卧室，平时来只是在客厅里坐一坐，既然张国昌没起床，看来病得不轻，我轻轻地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关切地问：“张市长，病得重不重？不行，咱们上医院吧。”
张国昌欠起身子说：“没事，就是感冒了，有点低烧，吃点药就好了。雷默，今天我就不上班了，在家歇一天，林大勇那儿我不太放心，你还是盯着点，千万别弄砸了。”
我点头说：“我知道，你放心吧。”
正说着，张国昌有气无力地说：“雷默，来，扶我起来，我上趟洗手间。”
我连忙扶起张国昌，他吃力地下了床，打开大衣柜的门，我以为他要穿衣服，没想到，他一迈腿走了进去。
我顿时吃了一惊，我一下子想起了外界关于他家有密室的传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张国昌家门口的两个门，看上去有两户人家，实际上，这两户人家都是张国昌家，而另一个门从未开过，是遮人耳目的，进那套房子，看来就只有从这卧室的大衣柜进去了。我隐约感到密室中的秘密，不禁心生寒气。不一会儿，张国昌从大衣柜里出来了。
我不愿意让张国昌看破我的心思，赶紧说：“张市长，你好好休息吧，没什么事我就去市环保局了。”
张国昌重新躺在床上说：“你去吧。”
我走进市环保局电脑房时，十几位工作人员正在忙着，有的在电脑上处理图片，有的在处理文字，有的在整理资料。
林大勇在办公桌上写着什么，见我进来放下笔问：“雷默，怎么就你一个人，张市长呢？”
我含蓄地说：“张市长感冒了，让我来问问，弟兄们还有什么困难吗？”
林大勇不假思索地说：“什么困难也没有。”
林大勇得意地领我挨个电脑看了一遍，问我感觉怎么样？表情巴不得我敬佩几句，要是无关紧要的报告，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这份报告非同一般，这是要以介绍经验的形式在全国三十六个大城市市长面前汇报的，搞砸了，后果可想而知。
我觉得林大勇求胜心太切了，太想露一下自己的底蕴了，而结果搞得过于专业化了，这恰恰是我最担心的。我觉得我和林大勇同为张国昌的左膀右臂，平时又很谈得来，关键时刻不能袖手旁观看笑话，我毕竟是学环保的硕士，便直言不讳地说：“大勇，我说了你别不高兴，我觉得你的工作思路不对劲。”
林大勇脸色顿时阴沉起来，他绷着脸问：“怎么不对劲了？”
我笑了笑，毫不隐讳地说：“文字和图片分了家，各是各的思路，没有统一框架呀！”
林大勇听了我的话，情绪很抵触，他不以为然地说：“到最后，一综合就统一了。”
“还有一个问题，”我觉得这个问题是致命的，无论是为张国昌负责，还是为林大勇负责，都有必要指出来，“我觉得你们弄的这个报告专业性太强了，净是专业术语。张市长可不是环保专家。”
林大勇强词夺理地说：“这样才显出张市长是年轻有为、年富力强的市长啊！”
我理解林大勇不希望我插手，想做一份能充分显示出他的水平的报告，但是我没想到他竟为了一点小小的虚荣心理，如此不从善如流，连好赖都听不出来，便悻悻地说：“那好吧，我的意见仅供参考。”然后扬长而去。
第二天早晨，张国昌打电话让我去接他，我上楼时，他正在饭厅喝粥，已经不烧了，浑身也不难受了，只是脸色发灰。我问他要不要再歇一天，他摇了摇头问：“昨天你去环保局了？”
我点了点头说：“去了。”
张国昌一边喝粥一边问：“你觉得大勇搞的多媒体报告怎么样？”
我苦笑着说：“大勇非常认真，材料准备得很丰富，只是报告搞得专业性太强了，像个学术报告。”
张国昌放下筷子不动声色地问：“你的意见呢？”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的意见是，第一，报告一定要通俗，但又不失高雅，因为听报告的全是市长，不是专家；第二，要做到你不准备，上去就能讲，听后还要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张国昌听后，说了句心里话：“雷默，你小子给我当秘书是有点屈才了。”
我狡黠地一笑，恭维地说：“我这也是跟你时间长了，悟出来了的。”
张国昌接着喝粥，他夹了一口小菜一边嚼一边问：“上午怎么安排的？”
我从包中掏出当天的日程安排表递给他说：“上午你有两个会，九点半会见日本静冈县友好代表团，十点半会见法国驻华使馆商务参赞一行，并且中午宴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