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滴滴正要抬脚走出张家院子，身后一瘸腿女人拖着残疾的右腿急急的扑了过来，她身后还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个两岁大的肉呼呼的小孩儿，正一脸害怕的看着张滴滴。
“靳翠娘，你今天要是敢留她，老子把你左腿也打断了。”张树拎着拳头粗的木棍，咬着牙怒视着满脸是泪的靳翠娘。
“当家的，你就让春花回来吧，你看她都瘦成什么样儿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好歹我还是把儿子给你生出来了，要不你看在小宝的面子上留下她吧。”
靳翠娘抬着袖子擦掉腮边的眼泪，哀哀凄凄的一手扶上张春花的巴掌大的小脸，又捏了捏她瘦骨嶙峋的肩。
张滴滴不等张树再说话，一把挥开靳翠娘的手，“不好意思，我不再是张春花。”冷漠的往后退了一步，心中一恸，牵着李氏的手，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去了。
这个憔悴的女人就是那因为给张春花送饭而被张树狠心打断腿的娘亲么，张滴滴抬眼看着远处苍翠的后山，再回头看了一眼倚在门扉上张望着的靳翠娘。
娘亲，你放心，我会回来接你的，现在我就去想办法赚钱。
李氏有些担心的扯了扯张滴滴的袖子，“春花，哦不对，滴滴啊，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张滴滴淡淡一笑，拍了拍李氏的手，指着眼前笔直的通马古道，“奶，我们沿着这条路走吧，路的尽头就是京都，等我们走到了京都就可以有很好的房子住，还有吃不完的佳肴，到那时候我会把娘亲和弟弟接到京都里住在一起。”
张滴滴伸展着手臂，仰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这里的环境真好，没有雾霾，没有噪音。”
李氏有些欲哭无泪，自己这个傻孙女真的能养活她们两个人么？
李氏提了提手里的包袱，辛亏她之前把偷偷藏了一些银子、干粮和衣服在村外的草垛里。
“滴滴，你慢点儿，奶快追不上你了。”李氏小碎步急匆匆的追着前面一蹦一跳的张滴滴。
夕阳西下，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通马古道被夕阳染成橘红，暖暖的光线里，一匹健硕的黑马拉着一辆残破的车翻山而来。
“奶，那是一辆没有人的空车，车身还有血迹。”远远的张滴滴就看清了车篷上的斑斑血迹。
张滴滴追上似乎已经精疲力竭的马车，直接跳上去勒住缰绳，朝着车后的李氏招招手，“奶，我们现在有车了，不用走路了。”
李氏也满脸兴奋的跑过去，却发现车轱辘里夹着个死人头，吓得当场昏了过去。
张滴滴费力的将李氏拖上马车，继续掐着鼻窝人中，好半天李氏才缓过气来。
“春花，我看见，我看见一个人头，满脸的血。”李氏一醒来就拽紧张滴滴的手，害怕的指尖都凉了。
“奶，别怕，我已经处理掉了。”张滴滴拍拍李氏的后背安慰着，心思也突然沉重起来。
看起来这俩车原本的主人是被人截杀了，那说明前面一定有凶悍的匪徒，要是她和李氏再往前走的话说不定也会遇上那伙人的。
“滴滴，要不我们回去吧。”李氏很害怕，却低着头不敢看张滴滴的眼睛，“虽然你爷不待见我了，但他答应给我一间屋子住。”
“是啊，他答应给你屋子却连牛篷都不如，你要是回去，只有继续给他们当牛做马，每天下地割草喂猪，给他们煮饭打扫，你要是回去，不出半年，他们就能把你折磨死。”张滴滴有些不理解这古代女人的思维，背过身去生着闷气。
李氏抱着手臂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擦掉脸上的老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为张家劳累了一辈子也就这个回报，算了，前面不管路怎么艰险，奶都陪你走完。”
张滴滴微微点头，转身去拽住马绳，瘦弱的肩微微有些抖动，手肘一抬，挽在手里的缰绳落下，马车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缓缓的动了起来。
清风巡回的山坳里仍旧回荡着张滴滴中气十足的赶马声。
天色渐渐的落下黑幕，张滴滴驾着马车勉强还能看见路的轮廓来，这会儿又没有火把照路，天一擦黑就算视力再好也不能赶路了。
风寒露重，张滴滴已经连续打了几个喷嚏了，李氏把包袱里的一件外衣拿出来给她披上才总算是好些了。
算算时间她们已经在路上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了，拐过山包就看见前方有个驿站，驿站外火盆里的火被风扯得东倒西歪，呼呼作响。
张滴滴掀开车帘见李氏已经睡着了，趁着天黑将马车赶进驿站外的树林里藏着，她决定先自己下去看看驿站里是什么情况。
驿站前有几匹瘦马，半开的驿站门里偶尔传出一声咳嗽，张滴滴朝着门里探了探头，油灯底下一个白胡子的老先生模样的人在扒拉着算盘。
老人眼尖，只抬了眼皮看了一眼门口的张滴滴，用一贯熟练空洞的腔调说着：“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住店。”张滴滴一步跨进大堂，快速的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老头子快速飞舞的手上。
“十钱银子一晚，饭菜另算，洗澡水免费。”算盘一合，从楼上下来了跑堂的，只等着张滴滴交完钱就带她去客房。
张滴滴从李氏交给她的包袱里掏出半俩银子拍在柜台上，“要普通房间就好，好酒好菜送到客房，备好洗澡水。”
张滴滴在大堂里转了一圈儿后提了一盏油灯在手里，快步走了出去，黑沉沉的夜里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远远的看见马车还在，适应了黑暗之后，张滴滴淬灭了油灯，摸索着走进林子，大黑马正在吃草，张滴滴从车后绕过去爬进马车内。
“奶，我们有休息的地方了。”张滴滴摸到一只暖烘烘的手，正奇怪李氏的手怎么变得这么滑溜，而且一点老茧也没有。
“春花啊，你说什么？”李氏的声音从张滴滴的身后响起。
黑暗里，张滴滴拽着的人也翻身起来，揉了揉眼睛，“不要吵，让我再睡一会儿。”
那人说完话又躺了回去，张滴滴回身捂住李氏的嘴巴，示意她不要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