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啊，它是畜生嘛能懂什么呀，不要凶它。”柳叶拿钥匙开了门，看到球球却一副很喜欢的样子——雷雪有点惊讶，她不知道柳叶小时候家里养过狗的，后来走丢了，很是伤心了一阵子，以后就再也没养过。
“这个狗是有点讨厌，就喜欢叫……”雷雪多少觉得有点尴尬，见球球叫个不停，顺手拿起一叠报纸抽了下它的屁股。
“不打它，不打它，狗要是不叫还是小狗嘛。”柳叶反而乐呵呵的，杨梅母女和雷老爷子倒也没想到。“它可能是渴了，你们也没给它点水喝。”柳叶一边说，一边去找了个塑料小盆，给球球盛了点水，球球立刻吧唧吧唧地喝了起来。
“二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的啊？”柳叶顺口问了下雷雪。
“哦，没什么，我来看看爸好点没。”雷雪笑了笑：“不过就他们老俩口在家也不是办法，怕大姐一个人照应不过来，还是要请个保姆，不行的话，我和小雨再一起出点钱。”
“请那些没用的回来干什么啊！烦死了！”雷老爷子不高兴了：“热个饭都热不透！白浪费钱！”
“老头，你就进去歇歇吧，一会小云他们还要弄饭弄菜呢。”杨梅怕柳叶不高兴，赶紧打岔：“来来来，我带你进去躺一会子。”一边说着，一边搀着雷老爷子进了房间。
“二姐，不是我们不给爸请保姆，他出院那天我就和我妈说好了，让在我们家做了好几年的那个李大姐过来，给这里帮几天忙。结果人家第一天干下来就跟我说‘柳姐，你婆婆公公和你爸妈真不能比，做点什么都不如意，我还是回去吧’，搞得我多下不来台。”柳叶倒是不把雷雪和雷云当外人，一边抱了晓溪出来，一边直截了当地说了。
“别说人保姆了，我这几天都给爸折腾得够呛，哪儿哪儿都不如意，广播声音大了小了，吃饭早了迟了都是事儿，爸妈年纪是真大了，要不是看妈一个人忙得可怜，我都想干脆让麦麦住校、我回去算了。”雷云也是一肚子抱怨，麦麦白天上课，晚上因为有柳叶带着晓溪、杨梅还能陪着雷老爷子；可是白天自个儿全天守着自家老爹可实实在在是个苦差事。
“是啊，我爸这个脾气，难和他处好呢，刚才为了小狗，又说豆豆不好……再不好，也是个小孩，何况还是我儿子啊。”雷雪心里也堵得慌。
“二姐，不是弟媳妇说话直，你们十天半月回来一趟，大姐也是这几天才来，这说两句了你们还不舒服呢，我是天天面对他们老俩口，叫我怎么办？保姆换了三个，大姐也不是不知道情况，我是不知道什么样的你爸才能满意呢。”柳叶说得气不打一处来。
“小柳，我是真没办法，不然我也想回来照顾爸妈……”雷雪平日里也是要伺候小高父母的，自然不会不知道个中的摩擦。
“算了，还能怎么办，先糊着过呗。”柳叶叹了口气：“大姐，晚上的菜麻烦你了，一会儿麦麦和豆豆不是也回来，今天干脆就都在这边吃饭吧。”反正多两个人和三四五个人都一样。这句话柳叶放在心里，没说出来。
平心而论，撇开姑嫂关系不谈，雷云还是个很勤快的人。柳叶每天回来都会发现地板都被拖得铮亮，饭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菜；雷云的老公刘畅时而还会送些新鲜野菜、塘里的鲫鱼、散养的土鸡过来，于是家里伙食的质量多多少少有了上升。
要知道，之前杨梅的节约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用柳叶的话说，就是雷家基本上还停留在“70年代物资匮乏年代”的消费模式，即蔬菜以青菜白菜为主，荤菜以猪肉为主的主流餐饮模式；而柳叶因为工作太忙，一般也就买点熟菜，自己也没时间去菜场采购再回来洗洗烧烧。
因着雷老爷子开刀的事情，在雷老爷子的康复期，雷云是出了不少力气，加上有了“主要矛盾”，所以生活琐事里的摩擦也就不那么明显；但随着雷老爷子视力一天天好转，雷云和麦麦住在柳叶家里，还是多多少少引起了一些摩擦。
最先改变的就是家里的摆设，每一天柳叶下班回来，就会发现家里某个地方的东西被动过了。比如放在隔断上的玻璃花瓶，以往柳叶都是隔几天就要换一束鲜花在里面的，现在被换成了廉价的绢花，理由是每天买鲜花太贵了、不划算——事实上，杨梅早就想这么干了，以前碍着媳妇总是大眼瞪小眼的，这下雷云出门的时候搞了束绢花直接放着，一了百了了；厨房里一溜亮晶晶的高脚杯，柳叶就是不用，也会隔几天擦一次挂起来，看着一排玲珑剔透的杯子也觉得心情不错，可却在某一天她回来的时候不翼而飞，而雷云笑嘻嘻地说：“见你们十天半月也不用一次，挂那儿平白招灰，我找了个纸盒子收起来了”；还有原先准备留给晓溪的房间，自从麦麦和雷云住了以后，晓溪的学步车、婴幼儿字典、玩具统统被装在一个大箱子里“转移”到了柳叶和雷霆的房间，取而代之的是麦麦一堆一堆的参考书和复习资料……
最让柳叶不能忍受的是，本来都是自己每个星期一起用洗衣机洗一回的衣服，雷云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个木质搓衣板，把洗衣机打入冷宫，大盆泡了再换成小盆地放在卫生间里洗……
“我说，你姐是不是打算在我们这儿扎根了？”雷老爷子的眼睛好得七七八八了，这天晚上，柳叶忍不住在房间里向雷霆开了火。
“哎呀，你管那么多干吗呢？那，叶叶你看啊，爸妈年纪越来越大了，我大姐做事也挺勤快的，反正你又要上班，还省事，早饭都有人烧好了。”雷霆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对柳叶的提问也是不以为然。
“雷霆我不管啊，我警告你，你最好赶快让你家侄女儿该住校就住校去，你大姐该回去就回去，不是我过河拆桥，这么长时间也该过渡好了吧！”柳叶有些火了，早知道就不要心软了，管他老爷子开什么刀，就是坚决不让雷云住回来就好了！
“哎呀叶叶你别生气，你看啊，咱爸对几个保姆都不满意，你就当请了个住家保姆，怎么样？”雷霆半真半假地开玩笑地说道，却招来柳叶的正色：“别！我可不要这样的住家保姆，你大姐是勤快，但是我们的生活习惯不一样。要真是住家保姆我还能使唤使唤，你大姐做什么我可都不敢说她不好——再说了，哪个住家保姆还带着女儿一起住过来的？”
“叶叶，我得和你说个事儿。”雷霆顿了顿：“你先保证，别生气。”
“什么啊？你先说，我再考虑考虑。”柳叶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但又不好发作。
“你先保证。”雷霆小心翼翼地看着柳叶：“不许生气。”
“你说不说？雷霆，是不是你们一家都有事情瞒着我？”柳叶越想越不对劲，声音不由得也提高了几分。
“好好好，我说，我前段时候没和大姐说要麦麦住校和她回去的事情，我是想着爸妈年纪大了、晓溪还小，我们上班又忙，这豆豆每天还要来吃饭，家里确实需要个人照顾……”雷霆越说下去声音越低，而柳叶的脸色就越难看，终于忍不住厉声打断：“雷霆，你好本事，你还当不当我是你老婆？我跟你说的话你当耳边风是不是？我让你一步你们全家还得寸进尺了、把客气当成福气了！”柳叶声音高了八度，雷霆赶紧示意她噤声：“叶叶你不要激动，我这是体谅你啊，你想啊，咱们这回换了三个保姆都不合老爷子的意，那大姐怎么说也是他亲生女儿，就是照顾不周也没办法不是？不然你本来工作压力又大、起早贪黑的也辛苦，这大姐在这儿咱们省事多了……”雷霆一边说一遍看着柳叶的脸色，但柳叶的脸色就和股票大盘一样仍然阴晴不定。
“我不管，我不要省这个事儿，你姐姐带着她女儿老住这儿算什么事啊，明天你去和你大姐说，让她回去，她在这儿我不习惯！”柳叶想着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只要硬了口气。
“叶叶，你别不讲道理，好心当驴肝肺啊，你看我大姐来了一个多月了，我们天天都能睡到八点再起来，有什么不好的？反正都是请保姆，请谁不是请啊！你怎么就这么看不起我们家人呢？”雷霆见柳叶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也有些不高兴了。
“请谁不是请？好，当时是你们全家说老爷子要开刀要人照应、我知道是她舍不得麦麦，我也是当妈的我忍了；这都个把月了，让她呆在这儿做事，你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我告诉你，她烧的菜就是不合我口味，搞卫生的方法我就是看不惯！我的内衣又不要她洗，她也洗洗了还反过来放外面晾！我想着她难得来，又做事又烧饭的，我又不好说什么；要真是让她做保姆，我比她还累！”柳叶竹筒倒豆子地把这几天的不满都说出来，雷霆反而笑了：“哎哟，这都是小事，你要不好意思说，我去她说去，让她按照你的心意来还不行嘛！”
“不是按照谁心意来的问题。”柳叶气不打一处来：“难道你们家人就不明白各人要有各人的生活空间、就是亲戚也一样吗？真是小农意识！”柳叶有些赌气转身蒙上被子，不理会雷霆。
“叶叶，我真是拿你没办法。”雷霆也叹起了气：“我不想和你吵架，算了算了，麦麦还有个把月要期中考试，我姐上次也说了，看麦麦考完她得回去照顾刘志民他们——人家儿子也快要毕业了，谁喜欢在别人家里扎根啊！”
“快点走最好！”柳叶嘟囔着，关灯睡觉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