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在油渍点点的围裙上搓着手说:“我们店小,刷不了卡。”看到受害者暂时陷入了窘迫,肇事者迅速抓住了洗白的机会。“我来吧!本来就说是我请呢!”鸥鹭伸手敏捷地亮出了在看车处没花出去的那张100。这时她正好看到了受害人的钱包,尼玛,当然是牌子钱包加一摞卡!幸亏伸出来的那张卡不是传说中的“黑卡”,否则她都该改叫玛丽了。
“让女孩子请不合适!”受害人一边拦她,一边继续徒劳地在钱包里掏着,想找出救命的10块钱。
“哎呀,有什么关系!老板,我来。”
“你收回去,这样不合适!”
“那你下次!下次!”鸥鹭只掌握了这一种成功抢单的方法。
早就等腻歪了的老板接过鸥鹭递过去的钱,这种抢付账的戏码他天天看,今天这出并不精彩。
受害人果然不太好意思了,说:“那我送你回去吧!这个点也找不到地方给车胎打气了。”
“不用的。”
“没事,我已经滴了一辆车了。我住得有点远,也懒得蹬回去。先送你,你家住哪儿?——我绑定支付宝了,不用担心我没零钱。”
这个点从这推着车走回家确实有点囧,而且今天正处在看恐怖片作死症的发作期,鸥鹭犹豫了一下,决定要不就占了这个便宜——可是刚一张嘴,一个嗝儿先冒了出来。小店里没茶水,刚才她只好喝了一小玻璃瓶可乐。
“我喝了带汽儿的也这样。”对方试图安慰她,因为店里目前就剩了他们一桌,装听不见也说不太过去。
“老水利局家属院。”鸥鹭觉得自己的脸都红得发紫了。
“那里有年头了啊,都是老式楼房,老头老太太很多吧?”
“嗯,挺多的。不过很多房子都租出去了,所以年轻人也……”鸥鹭突然觉得为自己住的小区辩白也没什么必要,反正她的经济状况不佳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鸥鹭。”
“欧陆风情那个?”
“不是不是!是‘惊起一滩鸥鹭’的那个鸥鹭。”
“这么多鸟字啊!”
真是的,正常人不都说“李清照那个?”吗!鸥鹭反击道:“你呢?”
“于泉。干勾于,白水泉。不是榨菜那个鱼泉。”
好吧,在调侃名字上又算是扯平了。
的士师傅绕进了这个胡同,于泉想把两辆自行车塞进后备箱,但是塞一辆都扣不上盖子,司机师傅不太高兴地在一旁看着。鸥鹭同在一边看了半天,说:“要不算了。我这样凑合骑回去吧,也就是慢点。”这事情虽然囧,她中学时候却没少干。于泉迟疑了一下,说:“这个时间了,不能让你自己回去!”“真没事,其实挺安全的!”
“小伙子,其实你买辆带后座的自行车这事不就结了?!晚上交警少!吹个小凉风~”司机师傅突然说。
“呃,您误会……”鸥鹭刚要辩解,于泉就说:“对啊,师傅,您好聪明啊!我们俩都换成那种可折叠的自行车,也就好办了!这样吧,自行车留在这儿,先送你回去。”
“留在这儿?”
“不用担心工作迟到,明天早上我去接你。师傅,明早还订你的车好不?”
“好!我明天晚点交车就是了!”师傅竟然很乐意接下这一单。
“还是不……”
“不用怕车丢了!我说了,要是丢了一起换新的!快进去吧,出来忙这一大天了不困么?”于泉打开了车门。
鸥鹭提心吊胆地抱着包坐在后座,于泉在车门外面对她说:“往里点啊!”然后自己也钻了进来。
汽车拐上了大路,司机说:“小伙子,你女朋友挺温柔啊!”
“那个……”
“哪里啊?!她可猛了!吃得比我还多!”
鸥鹭愤怒地在黑暗里剜了他一眼。
“你那辆自行车得挺贵吧,叫‘死飞’还是叫啥来着?”
“是,您眼力真好!”
“你自己骑这个,就给你女朋友骑‘永久’?这脾气算好的了,别不知足啊,小伙子!现在姑娘哪有乐意上哪儿陪你蹬自行车的!”
“是想两个人一起骑死飞啊,可是她车技太差了,有闸线还整天去撞人呢!”
师傅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鸥鹭忍不住踢了于泉一下。
“师傅您别笑了,她踢我了!”
“怎么?今天晚上回去得跪搓板了?哦,你们年轻人说跪键盘是啥来着?”
“呀,师傅您真潮,现在最流行的说法是跪主机电路板。”
“哦,够狠的啊。哎,我问你,后轮上没瓦圈下雨天有法骑么?不会到处甩泥么?”
两个男人的对话已经转移到了各类自行车性能,鸥鹭转眼望着窗外的夜景。开陌生女性的玩笑,言语上吃点豆腐不都是中老年男性的爱好么?怎么年轻人也有?!
她非常理解老男人跟小姑娘开玩笑的心情,她只是特别痛恨别人开她的玩笑。
好在她住的也不算特别远,不一会就可以逃出这个邪恶空间了。
车停在了破旧的住宅楼下,于泉也跟着下了车。
“谢谢谢谢谢谢!快回去吧,慢走!”鸥鹭急着离开这个怪人。
“还跟我客气啥!等你上去了我再走!”
“不用啊……”
“听话,上去吧!上去打开厨房灯,看见灯亮我再走。”
鸥鹭无奈地走进了楼道,蹭蹭跑上三楼。撒完憋了一大晚上的尿,她才来到厨房热牛奶喝。想起于泉的话,她悄悄透过油腻的玻璃往下看了看,车果然还停在那儿。她心里有点愧意,赶紧打开了厨房灯。听见楼下发动机的声音,她松了口气,把牛奶杯子冲干净,回卫生间去洗漱。
“白鸥鹭!”
一声叫喊吓了她一跳,她赶紧回到窗边。
“白鸥鹭!”又喊了她一声。
难道东西忘在车上了?她拉开窗户探出头去。“怎么了?”
“没事!”于泉喊道。
神经病,鸥鹭七窍生烟,只是大晚上的不方便隔着三层楼对骂。果然,二楼响起了一个中气十足的老妇人的声音:“都几点了!不知道考虑别人家有老有小啊!”
“对不起!”鸥鹭囧得满面通红,只盼于泉快走。
于泉站在出租车灯的光里看着她笑,她做了个让他快走的手势。
没想到他嬉皮笑脸、慢条斯理、矫揉造作地用整座楼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么——么——哒~~~”
“有病!”鸥鹭猛地拉上厨房窗户,关上灯。
那辆车总算走了,她沮丧地回房间去拿洗漱用品。
另一个房间的神秘租客,周一到周五不常露面的远岫今天偏偏在家,穿着睡衣倚在门口,在她背后说:“嘿嘿,有情况!”
“哎呀,你别误会!这人是……”
“嘿嘿,越解释越有情况。么么哒~”远岫留下一个邪恶的微笑,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这叫什么事啊!鸥鹭无力地倚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