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浅浅地叹了一口气,而后仰头去看天花板处,目光仿佛穿透房梁般遥远,片刻以后缓缓地道:“……我说,潋,你是不是在这宫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了?可能是我的猜测,你消失了的这段时间……会不会就是在这宫里呢?”
心忽而一惊,抓着床单的手微微紧了紧。
她背对着我,没有发现我的异常,继续吁气道:“……你觉得,这皇宫怎么样呢?以前我总是很憧憬能够入朝当官,像姐姐一样,成为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但是……为什么皇宫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很不自在,很不……很不协调……哎,我到底想说什么呢?……嗯,就像是茅厕里面开满桃花那样的感觉……”
噗——
我差点雷倒。
……这比喻,绝了。
“本来想去姐姐的寝宫看一下的,但是太后却不准任何人进去,说这样是对姐姐的不尊敬,亵渎什么的……哎啊啊,什么亵渎嘛,她是我姐姐诶!再说,我只想去看姐姐的寝宫,不是去看什么兰巾帼的寝宫啊!姐姐根本不是高高在上受人膜拜的那种人!”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根本就没见过你这位姐姐吧……
有些无奈地看着一脸抓狂的楼栖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话,令我原本拘谨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祁玄英是怎么跟他们解释的,但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问题呢……
想到这里,不免也有些黯然了,面对着依然在指控宫中规矩繁琐无趣的楼栖然,自己越来越无法正视。
……一方面,我为自己的一切事迹没有败露感到松一口气,另一方面,却又感到心情无比沉重,任何时候,我都脱离不了这种矛盾的思绪。
个中的原因,谁又能解释呢……也许不能开口对她说话,也是其中的一种吧。
“那个公主好漂亮啊,头发的颜色好像会发光一样,不过好像她跟引凤太后关系不太好,虽然许公公说那个公主是很无礼的异族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个公主并不惹人讨厌呢……”
……毕竟,早在很久之前,我们之间相处的模式,就已经固定下来了。她自顾自地埋怨絮叨,我只是毫不理会,表示鄙夷。
檀香袅袅,丝丝香气弥漫在屋中,床榻上,一人倚坐畅谈,一人缄默而听。
依稀可见,昔时残阳扑水,湖边黄牛闲立,那牛背上仰躺着的身影,和牛脚边靠坐着的人,那份静怡,那份悠远,连同着斜阳下交错于地面的斑驳影,而今又再次被渲染了一遍。
楼栖然,我想……即使是我永远就沉默下去,你也不会感到奇怪吧……
“……喂,你干嘛老不说话!”
以往的我……从来都是懒得理你的,所以才一句话也不说……而今,真的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你是不是只当见怪不怪,依旧自顾自地说到完了为止呢?
“……哼,反正我早习惯你这样了,看在你身体还没完全好的份上,我暂时不追究你的事,别忘了我可没放弃,早晚我会揪出你萨卡人的真名目!”
……看吧。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了。
你从来就没有变过,不论发生了什么……如今,就让你以为我还是原来的我吧,依旧是沉默寡言的夏侯潋,只是懒得理你而已……
有什么东西渐渐清晰了,一点一点地,在眼前晕染开来。形成一幅幅昔日两人唇舌相机、冷嘲热讽的画面。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一点神采都没有,是不是在心里说我无聊呢,哼,那又怎样,我第一次进宫,当然对这里的东西都比较好奇了,懒得理我就直说,摆这是什么脸色!”
……你说对了,我只是懒得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