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突然黑压压的一片,急切,汹涌,猛烈地逼走了照亮街道的最后一丝光亮,世界像是霎时间被阴郁笼罩着,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包裹着这里的一切。
安小丘半弯着腰板,遮遮掩掩地向前踱着步子,一边慌张地四处张望着。雨水打在她的深棕色雨衣上沙沙作响,顺着雨衣的轮廓迅速淌进混凝土上,像绵绵不绝的山脉一座连着一座起伏不定。
看见四下无人,安小丘这才偷偷舒缓了一口气,任凭寒风在她的脸上肆虐。
突然她的脚被一块凸出的石头绊住,整个人突然伏在了地上,周围低洼处的雨水被高高溅起,她无言扒开手上的泥浆,爬起来继续向前走去。
终于走到一幢高大的建筑物前面,说来这条不长的街道走起来却花费了许多时间。
进去楼道,没有选择电梯,毕竟人多眼杂,虽然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
跑了两层楼梯,站在一扇棕木门前,伸手想要敲的时候却小小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还好,这么大的雨也没有将纸条浸湿。
纸条上写着的门牌号正是这间房门的号码,她再三确认之后,才放心地敲了几下门。敲门声里充满惊恐与不安,她的瞳孔好像被放大了几倍,手心直冒冷汗。
许久之后屋内才响起零零碎碎的脚步声,那声音听起来很是懒散,但安小丘知道并不是因为现在主人家已经休息了才会显得如此慵懒,而是,疲累。
房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很清脆的一个声响。
安小丘还来不及看一眼那半天才来开门的男人,就被急速扑鼻而来浓烈酒味堵住了心脉。
男人的一双眼始终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打在下眼皮上已经失去了该有的干净与纯粹,他的上身随意套了一件浅咖色的薄毛衣,脸上没有任何颜色与光彩。他不耐烦地,缓缓地抬起眼,却在见到安小丘的那一瞬间有了半分光彩,眼中闪过无穷尽的惊异。
“安小丘?你。。。。。。”
安小丘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半边,双眼到处打量着屋内的一切,细细体会着这里的颓废气息,她的眼睛里含着晶莹,鼻头微微发着酸,只是一切就这样戛然而止,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大半夜偷偷逃出家,来到这里的任务与目的。
出奇地收住了眼泪。
“松。。。。”她想要喊出的话却堵在了喉咙,她不知道发生这样的事,还应不应该叫他,松老师。
紧张到觉得心脏暂时停止了跳动,她从包里拿出一叠乱七八糟的纸条,上面有各种不同的字迹,却是写得整整齐齐,没有任何修饰的成分,几乎每张纸上都是满满当当的字迹。
“这是他们想对你说的话,托我交给你。”安小丘略微平静了些,但遮不住的是脸上的害怕与谨慎。
男人恢复了本来的神情,眼神黯淡无光,淡淡瞥了安小丘一眼,拿过她手上那堆纸条,轻声嗯了一声,想要转身进入房间。
他的脊背变得有些弯曲,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看起来毫无表情的一张脸无半点瑕疵。
安小丘突然觉得一阵心酸,她的松老师怎么会经受这样的磨难,身体仿佛被灌了铅一般站在原地不能动弹。
只是她的嘴从来就不会听从她的内心,尽管已经努力地抑制。
“那件事是真的吗?”安小丘轻轻启动着双唇,随即便后悔了自己的疑问,她根本就不相信是真的。
但是她始终在等待那个男人回答。世上的一切像是被瞬间被定格了,时间凝固在了这个问号上,他们双双陷入了各自的思考中。
安小丘始终不相信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尽管松异从来没有否认,尽管大家口口相传说得头头是道,就算松异已经被一些人监视着不能自由,她还是不相信同学们眼中正直干净的松老师会做出那样的事,那样令人发指的事。
松异自始至终都平静的脸上轻微覆了一层疼痛,眼中隐隐划过一丝酸楚,他是在难过为什么自己的学生都不相信自己吗。安小丘这样想着,可松异的反应让她抹去了这样的想法,松异,这个目空一切的人,怎么会在意这些无关痛痒的言论与怀疑。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以后这么晚就不要来敲我的门,你就不怕。。。。。”松异的双唇一张一合,只是将这句话僵硬地说了出来,到最后突然收住了到了喉咙口的话。安小丘知道他想说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没有继续往下说。
安小丘走下了楼,倾盆大雨此刻已是惺惺作态,偶尔掉落几滴,依然打在她的棕色雨衣上,只是再没有了滴滴答答的响声。
这时她才猛然发现自己的脚趾正夸张地往外喷着血,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从包里掏出点酒精和创可贴,往流血的地方直直喷了些酒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想起妈妈对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出门带伞,身上随时要有酒精和创可贴。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痛,贴上创可贴后便径直离去了。
至少,现在可以向班上的同学们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