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婕妤走之前把她整理的有关邱原的资料都给了陈墨。
其实陈墨一直很想了解秦腔,听一听它们喝京剧的区别,因为作为一个外行人来讲,好像真的没什么区别。
邱原的公司成立的这大半年几乎没有什么业务。因为无论是人力物力还是财力上都顾不过来。可陈墨当时还是一意孤行,在这里成立分公司。
她记得那时候她把在邱原成立分公司的计划提到会上的时候,大家一片错愕,她的理由是打开西北的市场,可是就算打开西北的市场,也应该选择省会城市之类的,所以她的理由很烂,大家一致反对在这个听都没有听过的地方成立分公司,只有夏婕妤同意。
散会之后她叫住夏婕妤说,“夏,这是我最后一次,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有。”
夏婕妤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抱着文件夹,温婉动人,眼神湿润,她走近陈墨,“答应我什么?”
“最后以一次,任性。。。。。。”
夏婕妤笑了笑,转身走了。
后来她发短信给夏婕妤: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所以信任与宽容。
好久,夏婕妤回复道:我也只有你可以信任了。
2
陈墨知道清原的杂志社以前有过很多对秦腔的专题报道,她问清原,清原摇头,“那都不是我写的,我可真是外行。”
她拍拍陈墨的肩膀说,“说出来不怕你笑,我们那时候只要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做,就写秦腔,因为我们杂志的创始人,以前就是个秦腔演员。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陈墨说,“好吧,你找个时间约他出来我们聊聊。”
清原一脸郁闷,“这时候你不应该像看到了希望的火苗一样无比兴奋的说‘真的吗?!那你快带我去见他好不好?’,我看你怎么像别人在求着见你一样。”
“你都没有因为自己身为家庭主妇还能对社会有一点贡献而感到骄傲自豪,我有什么好兴奋的。”陈墨摇晃着水杯里面的柠檬片说。
“陈墨你迟早会因为羞辱家庭主妇而被她们用抹布抽死的。”
“我只针对你这种半吊子的。”她放下杯子,“我们走吧。”
“干嘛?现在去找人家?”
“不然呢,我不是每天都有空的。”
清原吸了一口气,“说实话我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我还得找到另一个人,让另外一个人帮你找到他。”她心虚的看着陈墨,“而且那另外一个人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找到。”
陈墨一脸鄙夷,“你们杂志社会倒闭的主要原因,是不是因为有你这种条理不清的员工?”
“再说我可不管了啊,我又不是你员工。”
“以你的智商,你觉得你能当我们公司的员工吗?”
清原一撇嘴,“我才不稀罕呢。”
清原带陈墨去慕麦生的咖啡馆,一路上她都很忐忑,她怕店已经不在了。但是没想到还开着。
她兴奋的拉起陈墨的手,“你看,这是我以前经常来喝东西的地方,邱原唯一一家咖啡馆,我要找的就是店里的老板。”
陈墨伫在那里,“你确定老板没有换,确实还是以前那家?”
清原站在门口仔细的看,店名没变,店虽然重新装修过了,但是风格依旧是慕麦生的风格,简单低调以实木为主。
清原肯定的说,“是这家店,肯定没错。”
他们走进去,一个短头发的姑娘站在吧台里洗东西,看到她们甜甜的笑了一下 ,“随便坐吧。”
清原愣了一下,先拉着陈墨坐在以前靠窗的位置。陈墨问,“是老板换了,还是因为你变老了,所以人家没认出来?” ; 清原一脸郁闷,“老板应该是男的。”
陈墨瞪大眼睛:“应该?那你到底认不认识,人家是一孕傻三年,你是一婚傻三年呐。”
清原也觉得用词不当,急忙说:“认识认识,而且是我朋友。”
这时吧台的姑娘拿着点餐的平板电脑走过来,用暖暖甜甜的声音问,“请问两位需要点些什么?”
清原问,“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是呀。”
陈墨有点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清原,然后说,“就要你们这里最好喝的甜品和咖啡。”
姑娘耐心的解释,“我们比较拿手的有好几种,请问你们是……”
陈墨打断她,“你每样都做一份儿吧。”
小姑娘答应着,在平板上一顿猛戳,然后给陈墨看,陈墨瞄了一眼清原,“吃不了,你带回去晚上当做夜宵怎么样。”
清原撇撇嘴,没理她。
咖啡上来的时候,清原只尝了一口,忽然站起来,走到吧台前,问,“小姑娘,请问慕麦生在这家店吗?”
“在呀,”说完她甜甜一笑,又补充道,“他是我姐夫,不过这会儿没在,他出去了。”
“谢谢。”
清原走过来特别牛逼的对陈墨说,“我朋友是他姐夫,人家是一家人。”说完又自顾自的说,“姐夫?没有听慕麦生说过他已经结婚了呀。”
陈墨不屑的说:“你又不是查户口,人家干嘛要跟你说。”
清原瞧瞧敲敲杯子,“我们关系很好的,我杂志社的工作就是他介绍的。”清原望向窗外,“以前每天都会来这里。你看这些梧桐树,等到六七月的时候就会开花,粉紫色的很漂亮,放学的时候就会有扎着辫子的小姑娘来这里捡,然后夹在书里当书签用。”
“真是无聊加做作。”陈墨喝着咖啡说。
清原无奈的瞪了她一眼。
路两旁的梧桐树已经长得遮天蔽日,手掌般的叶子把暴虐的烈日遮的严严实实。刚毕业的时候,她住的那家宾馆因为便宜,没安空调,下午的时候闷的头晕,她就在这条被繁茂的枝叶遮挡住烈日的街道上散步,后来发现了这家店。清原对陈墨说:“那时候我们那个杂志社,就那么几个人,但是活儿都得干,有时候闲的要命,有时候又要通宵加班,这里的老板,他叫慕麦生,有时候知道我们晚上加班,关了店之后就会给我们送几杯咖啡提提神儿,就是这个香草拿铁,当然,可能没有你喝过的那些真正的意大利咖啡好喝。但我觉得很好喝,可能习惯了吧。”
“我失眠,还哪里敢喝咖啡。”陈墨说。
“那景医生还让我帮他给你送咖啡豆,他说那个喝了不失眠的。”
“鬼才信。”
“那多可惜,他大老远给你从非洲带回来的。”
“我又没浪费。”陈墨翻翻白眼,“送给我司机老刘了,司机是需要提神的。”
清原哈哈的笑了。
其实只是在这里待了两年,两年而已。如果不出意外保守来讲,活到七十岁。两年,对于一个人的一生,真的就像沧海桑田中的一颗小的或许都不能激起什么涟漪的小石头而已。她记得那时候睡不着觉的时候,从宾馆里出来去跑步,离住的地方不远就是体育馆,大半夜的体育馆的门已经关掉了,可那时的她,就是想进去在里面的塑胶跑道上跑步,其实围着体院馆的水泥地也很平整,可是她就是不愿意,就是要进去,执意要进去。。。。。。
于是只好翻门,那种很高很大的大铁门,她要费老半天劲儿才能翻过去,有时候等到翻进去就没有力气了,靠着门慢慢坐下来,看着在深夜里红色的椭圆形的跑道,还有四周用来观看比赛或者演出的排列整齐的椅子,庄严奇特,恍恍惚惚的感觉,像是到了外太空。现在想起来,或许那时候,还是那么想念苏洛,想念看着他在学校的操场上为了练习耐力而一圈一圈跑步的样子,又或许,只是怀念以前,怀念坐在跑道边的自己,怀念陪着要减肥的橙朵朵一圈圈跑的自己。
她很感谢那段在杂志社的工作经历。 ; 算上她,杂志社一共六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分工,刚开始根本就没有人给杂志社投稿,他们自己找素材,自己写,然后再把找的素材,拍的照片,写的稿子拿出来一起看,一起定稿,一起校对……后来渐渐的,有不多的人开始寄来稿件,但是因为销量不好,出版社不愿意出版了,大鹏去找政府希望可以出面协商,看尽脸色也无济于事,有寥寥几个搞文化和教育的领导,虽然也有心帮忙,但是空有一腔热血不可能改变这个以经济增长和发展为主力的社会。非遗,对于那些地方官员,真的属于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他们前期支持,只是为了给他们升迁的履历表上加一笔,好在看起来,他们其实还是很儒雅,很有修养,不是每天只会拆楼盖楼,拔掉树苗又栽新苗的糙人。大鹏不是什么社会名流,更不是明星大腕儿,也不是文化届的,就凭着一腔热血,杂志社停刊是必然的。
她记得那天吃散伙费的时候,大鹏那么壮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平时遇到再大的困难都是乐呵呵的,那天他用手捂着脸,哭的像个孩子。他说他从小就有好多的小梦想,小时候,在学校的篮球队,他家里穷,买不起球鞋,大家都穿回力,他穿着一双黑色的老布鞋很自卑,那时候他多想有一双回力,后来赚了钱,买了一双,虽然那时候回力已经快要退出舞台了,但他还是很高兴。还有他学秦腔的时候,师傅一直不给他上大台子的机会,只是小打小闹的时候才让他上去,他一直想试试在大剧院的唱戏的感觉,后来终于出师了,在邱原大剧院唱了一出《三滴血》,还是和师傅搭戏,他兴奋的好几天晚上都没睡着。后来他成了“角”,可是邱原的剧院又不行了,连人员工资都发不下去,他只能离开。他说我好不容易有个大一点儿的梦想。。。。。。说到这里他哽咽的说不下去了,用手抹了一把眼泪,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然后说,“你们跟着我也受苦了。”
那时候,清原想起陈墨,以前听陈墨说她的那些经历,其实作为旁观者,她根本不能体会,现在,作为一个参与者,她终于明白,这个世界,所有的光鲜亮丽后面,是成百倍甚至千倍的辛酸与委屈。
她们一直等到很晚,店里要关门了,慕麦生还没有回来,清原问那个小姑娘,“他是不是不回来了。”
小姑娘看了看表,“应该是,这么晚了。他这几天有些忙,店都是我在看。”
清原失望的点点头,转身离开的时候,姑娘叫住她,“你认识我姐夫?”
清原小心翼翼的问,“他…什么时候结的婚?”
那姑娘被清原的表情逗笑了,没有回答他,“你不介意的话留个电话我让他回头打给你。”
“好。”
清原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都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