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峰和兰伈骅心花怒放地在前面带路,汪羽萍挎着LV随身包,裹着貂绒时尚大衣,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不时皱起眉头瞅瞅略微有些残旧的学校宿舍楼,回想起七八年前每逢星期六傍晚,不管她手头有多少紧急的事情要处理,她都会搁下赶到这里来接儿子回家,可是很多次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儿子的踪影,公司里电话一个接一个催她,她却不得不穿着高跟鞋在芦苇塘、草丛里、沙土边到处找寻宝贝儿子,那时没有手机,更没有GPS定位,只能靠眼睛加两条腿去找,只找得她两眼昏花、四肢乏力,最后天大黑了,才看见昏暗的灯光下儿子屁颠屁颠地跟在一个小女孩身后回来了,浑身上下全是泥巴灰土,脸上也是又黑又脏,汪羽萍见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地骂道:“你这混小子死哪里去了?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是周末,要准时在这里等妈妈来接你回家的吗?你知道刚才妈妈为了找你受了多少罪,耽误了多少正经事?你看看你,简直像从垃圾堆里钻出来的流浪儿,怎么搞成这样!?”
汪羽萍只顾着数落儿子,没留心旁边的人,那个跟儿子一起回来的小女孩好像被吓到了,一声不吭地悄悄躲到了一旁,汪羽萍也懒得理会其他的孩子,内心却已认定是那个小女孩带坏了自己的儿子,恨不得把气出到她身上。那次之后,便再也没见到过那个小女孩,直到高一发生换班事件,汪羽萍才知道那个小女孩就是兰伈骅。
汪羽萍恨恨地想着当年的往事,一不小心脚底被楼道里的杂物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脚虽然没受伤,但是身上昂贵的貂绒大衣不幸蹭到了墙上,磨损了一小块,汪羽萍气恼地低声骂了句:“真是扫把星!”
兰伈骅和凌云峰走在前面,并不知道后面汪羽萍的情况,他们只想着能早点赶回家提醒兰海平做个准备。没想到兰海平并不在屋里,兰伈骅取出钥匙开门进去,只见屋里乱七八糟,报纸杂志、锅碗瓢盆到处都是,垃圾也没及时清理,各种杂物散落一地,以前家里都是兰伈骅收拾整理的,现在兰海平一个人住,也就懒得清洁打扫了。
兰伈骅忙七手八脚地收拾屋子,先把桌椅腾出来,好让汪羽萍有地方坐,凌云峰放下行李后也赶紧上前帮忙打扫,他知道母亲最爱干净,见到兰伈骅家这幅脏乱的模样肯定不高兴。果然汪羽萍随后抵达,乍见屋里凌乱不堪,嫌恶地惊呼一声:“这是人住的地方吗?”便退身出去宁可站在屋外吹风也不愿踏进屋里了。
兰伈骅感到难堪极了,更加快速的收拾屋子,凌云峰则赶紧走到屋外去劝母亲:“妈,兰老师平时教学很忙的,他的教学才华不要说在实验小学就是在整个宜阳市都是数一数二的,所以一时没空收拾屋子也是情有可原,男人嘛,有几个会干家务活的?爸爸就从来不干家务活的,是不是?不过从中你也可以看出伈骅是多么勤劳持家的一个女孩子,她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就担起了全部的家务活..”
汪羽萍生气地打断他道:“怎么能拿你爸爸与兰海平相提并论,你爸爸是什么人,他兰海平又是什么人……”
话未说完,只见兰海平捧着一叠书回来了,多时未见,凌云峰差点没认出老师来,兰海平老了许多,两鬓全白了,头发略有些凌乱,面容清矍,身形消瘦,但两眼仍然炯炯有神,站在楼层过道里略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们母子二人。
“兰老师,您可回来了,我是云峰啊,凌云峰。”凌云峰马上亲热地走上前打招呼,兰海平盯着凌云峰细看了一会,漠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啊,是云峰啊,你又长高了不少。”
“兰老师,这位是我的母亲汪羽萍女士。”凌云峰向兰海平介绍自己的母亲。
“啊,汪女士,你好!”兰海平一听是凌云峰的妈妈,赶紧腾出右手来,礼貌地伸出手去打招呼,汪羽萍只勉强与他轻轻握了一下,然后对凌云峰道:“云峰,妈妈有些话跟兰老师说,你先进去吧。”
“妈,外面怪冷的,要不进屋里说吧?”
“有些话我想单独跟兰老师说。”汪羽萍坚持。
凌云峰看着母亲冷漠的神情心里有些不安,他知道母亲的脾气,自己很难说服她,只好捧过兰海平手里的书,先进屋里去。
汪羽萍等凌云峰进屋后,拉了拉身上的貂绒大衣,然后双手环抱胸前,目光冷冷的看着几尺外肃然而立的兰海平说道:“兰老师,今天我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好,您请说。”兰海平看了汪羽萍的神色,心里略微有数了,汪羽萍在宜阳市也算个名人,兰海平对她早有耳闻,早在七八年前凌云峰的父母还在初创期打拼的时候兰海平就听说过他们,汪羽萍和凌伯啸也算是商界奇才,从当年一家濒临倒闭的小小织布厂起家,居然做到现在拥有总资产400多亿元,全国各地员工5万余名(其中总部1。8万余名)的全国性龙头企业。应该说他夫妇二人治理企业的才能是值得敬佩的,只是兰海平不喜欢他们那种资本家的心性,或许因为兰海平本身是个文人,又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尽苦楚,想法上有点偏激,但不管怎样,兰海平主观上并不想跟汪羽萍之流多有接触,这次完全是因为女儿的关系。
只听汪羽萍继续说道:“半年前我已经帮云峰安排好了去美国读大学,但是云峰因为你女儿的缘故,放弃了去美国读书深造的机会,你知道我们凌氏集团家大业大,将来都指望着云峰能继承和发展下去,所以我想拜托你劝劝你的女儿,放过我们家云峰吧。”
兰海平听汪羽萍这么说并不觉得很奇怪,他略沉默了一下,随后语气肯定地答道:“我不会干涉孩子们的私事,他们都长这么大了,自会懂得怎么处理感情、学业、事业的问题。所以,对不起,我帮不了你。”说完,兰海平便准备进屋里去。
汪羽萍没想到兰海平回绝的这么直截了当,不禁心头火起,跨上一步拦住兰海平,用挑衅的口吻说道:“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让你的女儿放长线、钓大鱼,如今好不容易钓上大鱼了,当然舍不得放手了,是不是?”
兰海平听汪羽萍如此说,心中虽然有点生气,但他本不是个爱争辩的人,只暗暗叹气摇头,眼见进屋不易,干脆先不回家,转身下楼去了。
汪羽萍气得直想破口大骂,但又觉得公众场合有失身份,只得大声把凌云峰叫出来:“云峰,跟我回家去!”
凌云峰出来后不见兰海平,诧异道:“兰老师哪里去了?”
汪羽萍气道:“不要管他了,我们走吧。你爸爸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凌云峰对父亲还是挺崇拜的,半年未见,也想早点回去见父亲,不过他不放心兰海平,怎么母亲跟兰老师说了没几分钟,兰老师人影都不见了,到底他们二人说了些什么?
“妈,我想等兰老师回来后再走,家里就伈骅一个人,我不放心。”
汪羽萍道:“有什么不放心的,都那么大的人了,你兰老师可能是知道女儿回来,买菜去了,你就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了,影响他父女二人话家常。走吧!”
“那……好吧,让我跟伈骅说一声。”凌云峰又回到屋里,拉住了正在忙碌打扫的兰伈骅的手说道:“你爸爸可能去买菜了,我就先跟妈妈回家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说完,他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兰伈骅,在她额头上深情地吻了一下,然后跟着母亲回去了。
兰伈骅微笑着送走了凌云峰,随后她的笑容慢慢退去,心底泛起了一阵凄惶和无助,汪羽萍最后的态度让她心生恐惧,她和凌云峰的未来会一帆风顺吗?
再说兰海平下楼后还真的去买菜了,他一个人的时候常吃点泡面就打发了,女儿回来了肯定要吃点好的。他知道女儿很喜欢凌云峰,但是今天见过汪羽萍后,他更知道女儿和凌云峰相恋的道路会很苦,或许他应该劝女儿放弃这段感情?
回到家后,父女俩相见自是一番喜慰,兰伈骅接过父亲手中的食材开始动手做饭,兰海平也不插手,让她独自去忙活,自己坐在椅子上出神。一盘清蒸鳊鱼、一盘蚝油生菜、一碗西红柿蛋汤,两菜一汤是父女俩最惯常的晚餐,再多了也吃不下。兰伈骅给父亲盛好米饭,取来筷子,递到父亲面前,随后自己也坐下陪着父亲一起用餐。
兰海平吃了两口,终于开口说道:“伈骅,你还是不要跟凌云峰交往下去了。”
兰伈骅一惊,差点被一根鱼刺卡到,她默默地吐出鱼刺,然后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只见父亲布满皱纹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无奈,她不再多问,隔了良久,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吃完晚饭,兰伈骅把凌云峰送的一款保健陶瓷茶杯拿给父亲看,兰海平取出茶杯握在手里看了一会,然后又放回了礼品盒,摆摆手,让兰伈骅把礼品盒放到了储物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