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之前的记忆,我完全记不起来了。
当醒来时,夏洛说我躺这里已经有一个秋天那么长。
漫长的冬天即将来临,夏洛为我送来冬装,她说:“这会外面已经凉透了,偶尔出入一定用得上。”
除了夏洛,病房里时常还会出现一名陌生男子,国字形的脸,气宇轩昂,不同流俗,也实亲近。我问夏洛:“他是谁?”
夏洛惊讶地望着我,嘴巴张成鹅卵蛋的椭圆形,一脸不置信地问:“乔,你连他也不记得了?”他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嘘的表情。夏洛止住,便不再说话。
床柜边上的花瓶插了一束怒放的百合,我没有十分厌倦它,倒也说不上喜爱。下肢无法动弹,努力回想旧事,脑袋里一片空白。我每天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不知道以前是什么样,不敢想像未来的路。身边唯有一个叫夏洛的陌生女孩,她带着甜甜的笑容出现在我面前,大大咧咧的性格。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给我莫大安慰。
夏洛在为我拭身,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用被子遮住身体。
她笑着说:“你还害啥羞?想当初咱同在一个寝室时,你一丝不挂地站一我面前,一点矜持都没有,这会,怎么倒装起清纯来了?”
我脑壳剧痛无比,她口中说的那个我,完全一点印象都没。
她就这样回来换了三次水,帮我换上刚送来的病人服,弄得满头大汗。
她坐在对面的沙发椅上,顿时松了口气,接着缓缓地说:“你终于醒来了,可把我急死。”
听到她说出一些我的过去,我们是大学同班同学,我家在S市。我外婆是S大的教授,母亲在S市里任某医院的内科医师。大学实习阶段,我在外婆的关系下,回到S市商报中做实习记者。大学毕业典礼,我从S市赶回来。毕业典礼过后的没几天,便是我躺在医院里,头裹着纱布,下肢骨折,昏睡不醒。据警察的描述,我被撞车后,司机逃之夭夭,好心的路人报警。警察在我的通话记录中,找到夏洛的电话号码。于是,她就这样没有义务地照顾了我几个月。
“我家人呢?他们知道不?”我有气无力地问。
夏洛垂下眼帘,一脸的悲伤,不敢看我,接着断断续续地说:“乔,你妈妈不在了,你外婆年近半百,我们没通知她,我没想到你会如此糟糕,唉!”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室内静悄悄地,语毕后,一阵长长的叹息。
我拉起被子,像一只受伤的鸵鸟,把自己缩成一团。指尖的血液仿佛那一刻凝固了,微冷的寒意,冻得我瑟瑟发抖。
她走到床沿,轻轻拉开被子,我眼眶湿润地望着她,像一只困兽,惊慌失措。
“乔,你别怕,还有我呢?”她紧紧握住我的手,除了相信,我这个失忆的人还能怎么办?
夏洛每天下班回来,给我带了各式各样的汤水。最为常见是的蹄花豆汤,她说C市的蹄花汤既养颜又美容。
我在她的细心照料下,日渐好转。她从家里搬来一箱书集,落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感动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她说这些书都是我毕业前寄留在她家里的,让我自己找找感觉,能不能想起点什么来。
陆陆续续,病房里出没一些陌生人,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夏洛一一介绍,某某同学、某某老师、某某朋友。看来,她对我了如指掌。
那个国字型脸的男人,他再次送来一束百合,拉着夏洛到病房外嘀咕几声便速速离开。
后来,夏洛说,那男人叫李泽明,是我以前的班长,我在这的医药费全是他付的。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哪有人愿意没事将麻烦揽上身呢?更何况我是半个废人,也不知能否好起来。
那天下午,李泽明来到病房,夏洛还未下班。
从他进门的那一刹那,我醒了,但我没有睁开眼看他。听到熟悉的脚步,虽然丧失了记忆,耳朵似乎变得更加灵敏。他走到床边,习惯性地拿起花瓶走到洗手间换,清新地百合香,还带几许泥土的芬芳。
他在我床边站了很久,温暖的手掌摸我的脸。我眉睫闪了闪,他叹息了两声,便走出病房。这样的动作很是熟悉,我拼命地感受他的温暖,心里莫名颤动,我努力地回忆,想到脑壳疼痛,却不知他是何许人。
每个周末,夏洛都会把我推到户外的草坪上晒太阳。所以,我总会期盼周末,夏洛将我抱到轮椅上,推我去医院的草坪上。说到太阳,还真巧,C市难得一见就是太阳。而我醒来的这几周,几乎每个周末都暖阳高照。飒爽的秋天,她为我披好外套,才慢慢推动轮椅出去。
医院是最为清静的地方,但走到哪都死气沉沉,三三两两的病号服,一脸落寞哀伤的样。我坐在椅子上,望着鲜活的绿叶,生命没的终止,它要我更加坚强活着。
沐浴午后的阳光,苍白的脸晒得通红。夏洛在我不远处逗起病号服的小男孩,她拿起气球跑在前面,小男孩小跑地追她,她穿着鲜艳的红色,在这绿色的草坪上,像一朵绽放中的蔷薇。他俩追逐嬉戏,夏洛尖锐的笑声格外悦耳。小男孩被她逗得咯咯直笑,男孩的母亲坐在不远处慈祥微笑,望着这一切,偶尔会温和地说:“子轩,别太顽皮。”
夏洛的骨子里透出淳朴的善良本性,没心没肺的疯狂,认识她,真是三生有幸。
暖暖的阳光,我没有逼迫自己去回想任何事情。忘记,也许是不愿想起,如果真的想不起来,又何何尝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