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明还有一个妹妹,叫李娜娜。当李泽明带她进来时,我在她身上见到几分自己的影子:活泼开朗,天真可爱。
我第一次见的人很多,比如老爷子的现任妻子,张晓慧。H大教授,一个犀利的女人。她走入病房时,并未因我是私生女而排斥,表面热情功夫十足。可是,听她讲电话的那种口气,足以知道这女人非常不简单。她说话可以一把掐住你的要害,令你无法翻身。她如是地说,我如是地听。对于李家的生活,压根一点也不感兴趣。
李娜娜大大咧咧地坐到我床沿,讲了几个冷笑话,把我笑喷了。
她说:“有一天蜗牛叫乌龟去买药,乌龟走了一个晌午,才到门外。蜗牛躺在病榻上,看着她的背影,催促地说:你这丫的,还不赶紧快点,等你买回来,我都死在床上了。乌龟听后,满头大汗地说:你再催,老子不去了。”
我俩在床上笑成一团,首次,我体会到有兄弟姐妹的是件多么美妙和奇特的事。
接着,李娜娜继续坐直身说:“有一天,我坐地铁,隔壁来了个老太太。老太太问,孩子多大了?我说24,老大大惊讶地说,都24了呀?真看不出来,你不过30出头,孩子都24了。我顿时囧得一塌糊涂。姐,你说我有这么显老么?”
“妹妹,你这叫成熟,知道么?”我亲热地拍了拍李娜娜红扑扑的脸,染得金黄的披肩卷发,淑女型的着装,看起来格外成熟。
相比之下,我一年到头都是乌黑的马尾辫,不是OL风,就是运动风,个子继承母亲的矮小,整个人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娇小玲珑。”也难怪别人会问我有没有20岁,天生这幅娃娃身材,也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啊!
李娜娜怕我一个人闷,特地买了一台ipad2,和一张联通的卡给我。她说,闲得无聊时,可以上QQ跟她聊天,或者刷刷微博,看各种新鲜的社会动态。我对网络这东西实在不太感冒,从大学到现在,除了工作必须外,几乎不怎么登QQ和MSN,更别提微博这玩意。
李娜娜手把手地教我注册微博,这炎炎夏日,我的新浪微博在这片纯真的天空里诞生了。
她像阴郁天空中的一道霞光,让人看到希望,看到活力。我希望她这颗活力善良的心可以保持永久,然而,我希望,并不如我所愿。
这两个星期,该来的人都来了,却唯独少了他——林慕凡。他总是这样,在我生活中来去自如。他先给你灌了一碗迷魂汤,接着又让你饱受相思之苦,等你渐渐习惯这种落寞中,他又给你送来一片让不忍拒绝的温柔。他使用欲擒故纵的手段,让你左右不是人。
出院的那天,老爷子亲自过来接我,长长迈巴赫泊在门口,迈巴赫2010年在中国的销量仅是100多台,显眼的车辆,可想而知老爷子身份何等尊贵。
我一直是市井巷里单身家庭的女子,一下子升为公主,有点招架不住。外婆进来帮我收拾东西,看着她一会进洗手间,一会拉衣柜时,我慌忙过去拉住她。
“外婆,你先坐着好吗?这样让孙儿心里难受。”我牵着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下,枯瘦的手,让人心疼不已。
外婆坐下后,我起身慢腾腾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她在沙发拖着下巴,享受似的看着我忙碌的样子,嘴角挂着微微笑意。
“外婆,等会我们回我家,做饭给你吃。”我一边收拾阳台的毛巾,一边别过头望她。
“哟,我家闺女还会做饭呀?”外婆笑盈盈地说。
“嘿嘿,这两年学了不少东西,接下来的生活一一展示给你看,如何?”听到她的夸耀,我有种自豪感。人生就在这样小小的满足里丰盛起来,生活多姿多彩,不都是历尽千辛万苦回忆过来的么?
陈德和几位管家帮我把行李拖到车上,司机没问我去哪里,开向一条不熟悉的道路。我问外婆要去哪,她只是淡淡地说,去了你就知道了。我反抗地在车上挣扎,嚷嚷要回家。老爷子对我这私生女偏爱得无可奈何,车子缓缓向我那条小巷开去。
对,我住在一片城中村的房子里。
迈巴赫在巷子口停下时,众人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我,他们的理解不外乎这世界有太多攀龙附凤的人。我们娘俩各提一袋,陈德拎着两大箱跟在后来,老爷子气轩昂扬地随我们走进来。
巷子很深,路过两家士多店门口,都坐满了人。刚巧,房东坐在家门口的士多店里打牌,她看到我走来,便寒暄地说:“乔小姐出差回来?”
我“嗯嗯”两声,拐弯上楼。
当我用磁卡打开大门时,房东突然站起来喊:“乔小姐,这个月的租金你说几时收?”
我回过头对她说:“你等会拿单据上来吧。”
房东朝着她的牌友说:“这姑娘啊,十分了得,善良。每次都是她催着我去拿租金的,这会出差才回来,就及时付租给我。”
老爷子听后,僵硬的脸上露出几丝欣慰的笑容。瞧,人家在夸他的妞。
我住二,一室一厅,房子虽然窄了点,但还算很充实。
打开门的第一时间,除我之外,其余人冷在门口不动。老爷子和外婆异口同声地说:“这房子空气不好,不适合人居住,换过一间。”
我没来由地冒了句:“难道对面住的就不是人?”
他俩对视一笑,自知拗不过我,把行李一一搬进来。
老爷子坐在沙发上不肯走,陈德见他主人不走自然也不会走,外婆则是饿着肚子在等我的午餐。我拿着水壶到木架上给他们烧水泡茶,泡完茶后,走到厨房张罗午饭。
外婆自告奋勇地说帮忙,我把她推回客厅,叫她等我的午餐。
不知道坐外婆与老爷子谈了什么,时而传来他们的笑声。这样和睦相处的场景,真是极为少见,因为这块小地方,几乎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