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微笑着说:“王姨好!”
王姨细细看我两眼,疼惜地数落我:“这孩子一向都那么乖巧懂事,怎么就这么不小心?”
外婆掏出纸巾,拭去我额头上的汗,说:“都是基因的问题,她和她妈妈一样调皮。”
王姨沉思片刻,回道:“我认识一家康复中心,专门做这方面的康复工作。乔乔,你哪天有空我带你过去看看。”
外婆微微松了一口气,道:“也好,那改明儿找时间我请你喝茶。”
王姨满面笑容地说:“乔奶奶,你这哪里的话。乔乔是喃喃的女儿,还不等于我女儿。这事就这么定了,改明儿我们约时间,我得买菜去。”
“好勒,辛苦你了!”
“小事,小事……”她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低。
回到家,我累得整个人摊在沙发上,头欲爆裂,阵阵恶心的呕吐感。外婆见我脸色惨白,赶忙去倒了杯温开水过来。我指着箱子,未出声。她拉到我前面,翻开箱盖,我自己曲身找药丸。服用过后几分钟,顿感困倦。
外婆拿来枕头和毯子,满面忧色地说:“先睡会,还是去医院?”
我佯装无事地笑道:“外婆,我没事,睡会就好。”
躺下没多久,我就睡得浑然不觉了。我在一阵阵哭泣中觉醒,拄着拐杖走到房间,半掩的门,外婆伏在梳妆台上“呜呜”直哭。我走进去,叫了一声“外婆!”
她回过头紧紧抱住我,眼泪打湿我的衣裳。外婆一生活地悲痛中,自幼小外公去世,她一人把妈妈拉扯大,妈妈在她中年时离开,而我又落下如此病根,怎么能叫她不伤心呢?
过完春节,在王姨的介绍下,我去参加康复治疗。一闪一闪过的恍惚,仿佛在昨天,发生过一些刻骨铭心的事件,我全然可以忘得一干二净。脚渐渐有所好转,记忆却一点也没有恢复,倒是对身边的事物渐渐熟悉起来。
春天的S市很美,小区里的梧桐树,纷纷吐出嫩芽,在雨水的滋润下,繁枝茂叶。我手里握着一本佛经,走到楼下那棵大树下的木椅上翻阅。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神秀,忐忑地在墙上写出自己对佛的领悟,他渴望得到五祖认可。这种对圣朝的向往之心,使人膜拜。
一页泛黄的纸飘逸而落,我俯下来拾起。纸上抄的是一首诗,意大利诗人萨瓦多尔?夸西莫多的诗——《海涛》。
这越洋的相思,借以夸西莫多的诗,传递我念你之心。喃喃,想你,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我深深的思念。
信笺下,署名李旭东。浓浓的爱意,他坚韧有力的笔迹,我第一次看到有关于他的东西。母亲不曾提起过他,每当问起,外婆便支支吾吾地掩饰过去。她们不愿提,我想也有她们的缘由所在。我很乖巧,问题总是点到为止。谁愿翻开陈旧的伤口,重新拭擦疤痕,让它又复苏呢?
“乔乔!”外婆的大嗓门响起。我收起泪水,寻声望去。她手中握住一束百合,站在阳台上朝我挥挥手。你的快递!
我把那封信夹回书里,起身回走上楼。
外婆笑着说有份C市来的快递,一束百合,纸条上留下一串手机号。
还有谁会这么细心呢?我一想,就想到李泽明,他的热情让我有点莫名其妙。明明是喜欢夏洛,又对我如此暗昧。刚好看过一本劈脚的小说,我随口就吐了三个字“贱男人!”外婆惊讶地看着我,突然脸上有股愤怒,我欠欠地拍了拍自己的嘴,朝她不好意思地笑。
外婆白了我一眼,又气又想笑的样子。
我拿着那张纸条,走进房间,随手扔进抽屉中。
从C市回来,我在S市这座小城中游荡,慢慢地熟悉,慢慢适应。我像一只养在鱼缸里的鱼,每天自由地遨来游去。不愁衣食,没有水深火热,生活平淡得不行。
正因为没有前前的经历,人也变得单纯了。夏洛偶尔会从C市捎来通电话,简单的问候,陌生的口吻,拉开我们彼此的距离。
我走了,从她的生活里退出,自那晚后,她变得冷淡至极。
我想不起大学的时光,想不起那些老同学,没有回忆看起来是好事。每当夜深人静时,都会有种感慨,是不是自己穿越了,还是真的以前没发生过什么?如果没有一切,能有现在的健康也好啊!
外婆要出远门,她嘱咐我粮食都在冰箱里,饿了自己要会弄吃的。
我像一只被圈养在家里的狗,主人出门,还不忘在它脖子上挂着一个大饼。当大饼吃完时,主人也回来了。狗见到主人那一刻的兴奋,我今天有所体会它是什么样的心情。在这些日子里,完全用牲口形容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偶尔懒散地下楼散散步,
外婆这趟远门,整整去了一星期。
她拎着一个大箱,告诉我里面都是我的一些日常用品。生活像一张交织的网,重重迷团团绕着我。皮卡丹的箱子,里面还有在商场刷卡的消费单。脑子里呈现的记忆越发清晰,我牵着妇人的人,食指落在这款箱子上,嚷嚷着说:“妈,您看这款如何?够大。”她是我母亲,臃肿的富态,扎起的马尾辫,一丝不乱。
陆陆续续在箱子里翻出电脑、化妆品、还有一些衣物。熟悉的味道,黏黏稠稠。我头好疼,那一刻的爆破,一股热腾腾的暖流在身体里乱串,连忙回房间找止痛药。
“外婆,这些东西哪来的?”
外婆边拾起屋里的书,边收拾桌上的果皮说:“T市,你和你妈妈的那套房,都一年多没去了,昨儿去,厚厚一层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