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抬手擦了擦眼泪,勉强的笑了笑:“妈妈没哭,是糖果太甜了,妈妈牙疼。涵涵也要少吃。”
涵涵抱着糖盒子,露出一排小米牙冲她笑:“阿七也说妈妈有虫牙,要少吃!”
孩子一句话,又让她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涌上来,于是急忙说:“妈妈去洗手,涵涵看喜羊羊。”
涵涵很乖很听话,她快步走进洗手间里,眼泪就成串的往下掉。
他还没忘,她最喜欢吃这种糖。
读大学的时候上自习经常瞌睡,女孩子最喜欢吃糖,当时又很流行这种进口的水果糖,包装完全是外文字母,用圆形的铁盒子装着,扁扁的,打开里面是用糖霜裹着的糖粒,各种口味,酸酸甜甜的,吃到嘴里浓的化不开一样,满是甜蜜蜜的味道。
很贵,一小盒都要三十块钱,那时候他们一个月的生活费也不过六百,可她喜欢吃,父亲就给她买,书包里经常装着一盒,打盹了就吃一颗。后来父亲反对她和岑君西来往,她又执意不肯分手,跟家里大吵了一架,父亲就断了她的生活费,连着所有“福利”也一并撤销,甚至连家门都不准许她回。
不回家没关系,她还有岑君西。
岑君西为此觉得上下两难,她却赖在他的出租屋里,一派安然:“我不管,扫我出门就扫我出门,我跟你过。”她蛮横的理直气壮:“你养我!”
他摸摸她的鼻子叹了口气:“我当然要养你。”
话是很容易说出口,可做起来并不容易,为了让周洪山满意,岑君西早就从梁博羽那里退了出来,严格和以前的生活划清界限。可他还要顾及学业,只能靠打工挣钱,一边上课一边做好几份兼职,每天忙得像陀螺,有的时候坐下来才吃两口饭,接一个电话就又走了。
岑君西待她很好,她知道,他在她身上从不吝花钱,吃喝穿用都是很好的,甚至连每个月的工资都是一把手的交给她,由她来分配。她也知道岑君西挣钱辛苦,所以很少花钱,有时候遇到零零散散想学绘画的学生,她就积极主动的也去代课。代课辛苦,她越发觉得钱来之不易,连零食都戒了,更别提吃那种进口的糖。
有一天下大雪,学生家里却没人,她在门口哆哆嗦嗦的等了一个多小时,回到家就病倒了,等岑君西回来送她去医院,医生就诊断为扁条体炎。
她生平第一回遭这么大的罪,嗓子冒了烟,又粗又肿,痛得死去活来,咽一口水都要哭出声来,饭更是吞不下去。岑君西急得六神无主,请了假在家照顾病号,她平时喜欢吃得东西通通买回来,然后扎着围裙亲自下厨做,再使出十八般武艺哄她吃饭,可她顶多吃两口,就眼泪汪汪的,又疼的不肯吃了。他实在是着急,根本没有办法,只好去超市转了一圈,再回来兴冲冲的,居然搬着一箱子的进口糖。
她从来没跟他说过她最喜欢吃这种糖,因为太贵,怕他买,搬出来之后又不再吃零食,没想到他居然都记得,还一买一大箱。
他摇着糖盒哄她:“吃糖吧!吃糖也能维持体能,只要熬过旺期,咱们再把饿掉的肉补回来!”
她看着那些糖就想起了父亲,心里一时难受,更想哭了,岑君西沉默了半天,又出门去,再回来手里多了一个桃心型的小盒,他把那个小盒打开,里面是一对亮闪闪的耳钉,很小一点点,成色确是上佳,饶是她没带过金货,也知道那是纯24K金打得,大概是他整整两个月的工资了。
他把那个小盒塞进她手里,就开始收拾东西,装箱打包,最后把一整箱子糖都归置起来了,她才知道他是做了那样的打算。
“别跟我过苦日子了,我明天就送你回家,你拿好了那对耳钉,算是我的聘礼,等我挣够了钱,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了,就上门跟叔叔提亲。”他用力掂了掂东西重量,认真的说:“他不让我娶你,我就在你家门口不走了,你爸是好人,早晚会同意的。”
他也决定不要她了。
她坐在床上,一手拿着耳钉盒,一手拿着糖盒,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嗓子本来就疼,一哭起来声音都是哑的,他急得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一个劲儿的安慰她。她一边哭一边把鼻涕都蹭到他身上,声音含混不清,听上去呜呜噜噜:“岑君西我告诉你……我不走……你不娶我,咱俩没完!”
他只好捉着她的手哄她,左哄右哄都不得要领,最后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不送你回家了,咱们不回了。等着一毕业,我就娶你。”
她这才渐渐止住哭声,啜泣着,耷拉着脑袋,一颗糖一颗糖的往嘴里塞。
岑君西笑起来:“你这么喜欢吃这糖,等着咱们结婚,就拿它做喜糖。”
她哑着嗓子像是野鸭子:“你傻啊,都没有糖纸,怎么做喜糖?”
他顿了一下,随即说:“用什么糖纸啊,一人一盒啊。”
“那得多少钱啊!”
“有钱有钱。”他高兴的挥挥手:“那时候一定会有钱的。”
她掐着指头算资金,算完了一脸郁闷:“那么多钱,什么时候能挣出来?没有钱,咱们毕业就结婚,是不是有点太急了?”
“不,”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对她微笑:“是太迟了。”
那时候真是年轻,随便三两句就觉得可以情定一生,三年五年都认定慢了些,恨不得拉了手就去扯证回家。
周心悦洗了把手出来,陪孩子吃了饭,看了会儿书就哄涵涵睡了。她睡得很早,也睡得沉,一直到天都大亮了,外面突然乱哄哄的,馒头也跟着叫,她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就听着走廊上的房门被人挨个踹开,紧接着“砰”地一声,只闻到一股酒气扑鼻,岑君西就大喇喇的往她床上扑倒了。
岑君西压在她身上极不安分,跟在他后面的一群佣人瞬间不知去向,他的手伸进被窝里,在她身上乱摸,一直摸到她的肚子,他似乎怔了怔,把她粗鲁的翻了一个个儿,又摸上她的腰。
她穿着睡衣,肥滔滔的极为宽大,他两只大手一揉捏,她的腰就仿佛盈盈不堪一握似的。他捧着她的腰,像扇风一样把她使劲儿晃了晃,红着眼睛问她:“孩子呢?!”
周心悦知道他又喝多了,他每次喝多了就要找孩子,蛮横无理的跟她吵架,变着花样的收拾她,所以她不说话,结果旁边的被窝里突然动了动,涵涵睡眼惺忪的端起两只胳膊,来来回回的搓眼睛。
她的心一下子悬到口里,只怕岑君西发了狂,真把孩子掐死也不一定。她原本想着把岑君西哄到他屋子里,别吵到孩子那么一切好说,可没想到岑君西怔了一怔,把被子一掀开,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生出来了?怎么是儿子了?!”
周心悦又惊又怕,想拦住他,岑君西却猛地把涵涵从被窝里捞起来,抱在怀里劈头盖脸的就乱亲,一边亲一边说:“儿子好啊,儿子也好!”
涵涵还在半睡半醒中,岑君西的下巴上有刚生出来的胡茬,很短很硬,扎在涵涵嫩嫩的肌肤上,把涵涵疼的在他怀里直蹬腿,不满的挥着小拳头,闭着眼就打。
岑君西被他打到了,也不恼,哈哈大笑:“我儿子,真有劲儿!”
周心悦想把孩子接过来,战战兢兢的走上去:“孩子给我吧……你还在吃药,怎么又喝那么多酒?”
岑君西抱着孩子无比亢奋,根本没空搭理她,一转身抱着孩子出了门,周心悦赶紧跟上去,这才发现走廊两侧的婴儿房全都开着门,想必他是又找孩子,一路找到她房间里的。
岑君西抱着涵涵,走到楼梯口,一俯身就冲楼下叫:“程浩?程浩!”
程浩从房间里出来,大约也是刚陪他回来,衣服都还没换,快步走到楼梯口:“七哥?”
“我昨天给孩子挑的衣服呢?”岑君西抬高了声音:“我给我儿子挑的衣服呢?”
程浩愣了一下,说:“七哥,你昨天吩咐搁到第一间儿童房里去了。”
岑君西抱着涵涵呵呵一笑,又高兴又认真:“你瞧你爸,真是喝多了,都给忘了。”
涵涵睡眼朦胧,顶着一头雀巢,还在岑君西怀里要睡不睡,不断的磕着头。
岑君西把孩子晃了一下,见涵涵还不清醒,于是大步流星的回房间,半路上两手并用的把涵涵的睡衣扒了,进门便往浴缸里一戳,冷不丁看到涵涵的小内裤,愣了一愣,又把孩子拎起来夹在胳膊底下一挟,一根指头便把小内裤也扒了。白色的纯棉内裤,印着小花,掂在他手心里还没有巴掌大小,他觉得十分有趣,乐得哈哈大笑,一抬手就打开花洒。
涵涵睡眼惺忪,坐在浴缸里还浑然不知所在,岑君西试了试水温,正合适,于是对着涵涵当头浇上,伸出大手在他头上乱揉一气。
涵涵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哆嗦,本能的跳起来就要往浴缸外面爬,岑君西却把他按回水里,居然唱起歌来:“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嗷嗷嗷嗷~”他生得五音不全,又没经过后天培养,简直荒腔野调离弦走板,只能凭着歌词勉强判断,真是折磨人的神经。涵涵终于清醒,明白是谁在虐待自己,坐在浴缸里大哭起来:“阿七……。”
岑君西停下那五音不全的嗓子,纳闷的问道:“你哭什么?”
涵涵五官都团结到一起了,一边恸哭一边用两只小手揉眼睛:“你唱歌……真的好吓人……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