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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御剑仙

剑祖广成子和紫微大帝有私交,这其实并非仙界秘闻,只不过明面上一个是六御,一个是地仙,平时便很难相见,更勿说交情有多深厚。左辅帝君也很少见到广成子,看着洒脱之极的身姿飘然降临,但听着他无甚礼貌的言语,登时皱起了眉头。

“剑祖慢来、慢来……”

弥勒看着广成子驭剑而来,左辅帝君一个呼吸的刹那便如同魅影一般,闪到了广成子飞来的轨迹间。左辅在后面看着,那两道长长的寿眉如同两条长长的飘带,上下纷飞,若不是那身体实在太过“庞大”,恐怕都要以为是披着袈裟的女仙了。

“嗯?”眼瞅着远来剑光并未减速,左辅皱起的眉头又紧了一分,一身仙元已悄然凝聚。

不过看弥勒佛祖样子,好似并未察觉剑光不妥之处,反而伸出肉嘟嘟的手掌,向前迎去。

刹那间一道圆润气浪蕴含浩瀚之劲,在弥勒手掌之前轰然爆裂,向四周滚滚而去,紧跟而来便是天崩地裂般的惊天爆响!

“轰——”

整个东来峰为之一震,四处散布的仙佛众人瞬间如火中青竹,纷纷爆裂炸开,竟是被这浑圆气浪惊得四散而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这道气浪虽强,在左辅帝君面前也不过清风拂面而已,他自是瞧得真切,眼见得一个个仙人、佛子如鸟兽散,也不知该笑该怒,嘴角扯了扯,缓缓吐出一个字:

“静!”

整座东来峰上再降一道天地宏音,瞬间镇住那些四散逃离的身形。可怜这偌大一座灵峰,挨了这记大招,登时又震了一震。

群仙自是晓得这记天地宏音乃是东藏阁前左辅帝君所发,这道音里又加了道门的定身咒,将这数千人众生生定住。而佛门中人还以为这是哪位仙界高人学了佛门大法狮子吼,眼见得弥勒佛祖正在场中,纷纷往这边行礼过来。

只不过,他们这才发现:鼎鼎大名的弥勒佛祖伸出的手掌前……插了一柄剑,而剑上……站了一个人。

亘古至今,无人敢御剑直上西天灵山,广成子便是这亘古第一人!

满山仙佛同时惊呼,便有无数佛门尊者蜂拥而来,欲为金刚执法!

“退下!”

韦陀尊者、白雄尊者同时大吼,声波远远传开去,便镇住这满山佛子。同时两道身影直至东来佛祖身后,紧紧注视这剑上之仙!

这人一身素衣紫带,长发四逸,面容竟也是极为俊俏,只不过负手而立剑刃之上,一派倨傲锋芒之色。

“这……便是佛门秘术‘琉璃身’么?”

这人嘴角微翘,脸上孤傲神情一览无余,看着脚下剑锋与弥勒佛祖的一只手掌相持,更添居高临下的神气。

弥勒佛祖寿眉飘飘,连笑道:“是啊、是啊。剑祖果然好眼光!”

正说着,只见他那笑容里微微隐现出一分静意,这只伸出的手掌上,便乍现碧绿、金黄二色交错,登时吞没手掌。唯有剑上这人看得真切:那截手臂,已然成了透明的琉璃之体!

“铿!”鸣一声,仙剑倒飞而出,化作一道流光盘旋舞动,最后落到这人手心中去了。

弥勒收回手掌,细细看了,抖一抖这袈裟,碧绿、金黄二色散去,那只手掌自又变回原样。

看着眼前那人,和尚摇着脑袋,低低的念了一道颂子:

“天地洪荒,六道唯剑。开锋既往,我道诛仙。”

“好一柄鸿蒙神器‘诛仙剑’!”

袈裟下落的一瞬,佛祖手心里的一点琉璃悄然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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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你的脾气是不是要改一改?”

玄女界中,月神望舒拧着眉毛,话语虽是温柔,却一句一句数落紫微大帝的不是。

“玄女又不是针对你,你非要真刀真枪跟她对着干?昊天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么?”

“这件事你不管也就是了,堂堂六御,就不能让让玄女,她难道不是被骗了?”

“……”

紫微屏着一股气,把头略低一低,闭目养神了。开玩笑,望舒的辈分太高,当初太阴本该她管,结果还是紫微压着性子派了太阴星君去了,现在连天庭都不服管,撂挑子不干了。和这样的女人吵架,紫微说什么也不干的。

玄女现在有人出头,自然只管看戏,而真武、清华、东华三人又哪敢插嘴,都把眼睛看着日神羲和。羲和浑当没看见三双求助的眼神,只顾四处打量玄女的界内。

嗯,到底是女仙府邸,四十九道翡翠琉璃灯盏,看着便是出自天界能工巧匠的手笔……四面壁上挂着七八百颗银河珠,估计也是从紫微那骗来的……这无数空中流华彩带嘛,说不得也是西王母的霞光玉翠丝绦的成品……

眼瞅着直到紫微快撑不住、即将爆发的时候,羲和大神终于开口了。

“好了,望舒,你说紫微不能改改习惯,你就能改了?”

望舒转头,把一双星眸狠狠瞪了羲和一眼,才收了话头。不过,真武大帝倒是看到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笑意,心上没来由的抖了一抖:貌似这女神和羲和那混蛋说好了?

“念叨紫微那么久,你不也是一样。”羲和故作镇定,习惯性地抬手,却又硬生生的放下了——“看不惯的就要说两句,紫微不也是看不惯天庭的行事?”

这回不仅真武看出来了,东华帝君和清华大帝都看出来:这只手,本是冲着望舒那一头青丝去的。估计也是怕被反噬。望舒神女虽说不至于脾气火爆,但那性格确实“温柔”,尤其又属耿直,况且在场的都是仙界有身份地位的人物,要是羲和把这个私底下兄妹俩从小玩到大的动作用在此处,当场发飙是肯定的,至于会不会把羲和打死那就不好估计了。

“等等……”

没来及消化望舒看到抬手时、眼角里闪过的一丝羞恼怒意,羲和整个人已散发出凌冽的神力。

他抬头看了看众人,缓缓道:“界外来人了。”

玄女眉头一挑,显然惊讶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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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辅,你家紫微呢?”

广成子收了剑,甩了甩衣袖,便当是跟弥勒行了礼,一个瞬移便到了左辅帝君身边。左辅一个失神,已浑身冰冷。

以他混元金仙修为、紫微垣两大帝君地位,居然毫无察觉广成子已欺入身前数尺,若是广成子有意,那柄诛仙剑早已将他戳了个对穿。

“剑祖好修为、好手段。”他看着广成子,浑然看不透这个地仙究竟有多深修为,后退几步,微微与他拉开距离,身体微微前倾,道:“帝尊此时正在东藏阁内。”

“东藏阁?”广成子洒然一笑,看了看他身后巍峨庄严的东藏阁,有转身看着弥勒佛祖,笑问:“偌大一界,你不累么?”

弥勒佛祖也不知是不是呆了一呆,只见那纷飞的寿眉抖了一抖,脸上永远一副笑脸:“佛法无边,佛力无尽。”

广成子摇了摇头,跟左辅帝君微微张了张口,便直径越过他,奔东藏阁去了。

左辅帝君甚是哑然,他已看明了广成子的口型,分明便是“老秃驴”三个字。

猛然间想起什么,左辅骤然转身去拉广成子:“剑祖,帝尊他……”

话音未了,那东藏阁的大门便轰然开了。

“羲和、望舒、玄女、真武、清华、东华、紫微……”

广成子站在东藏阁前,负手而立,把纷纷现身的仙界众尊一一点出来,大为好奇:“难怪左辅拉我,原来你们几个都在里面。”只顿了一顿,便已看见这数位尊神已散出混元金仙的绝顶修为,恢复成了高高在上的诸位大帝、尊神,浑厚仙蕴如天幕笼罩,烟蕴流华,又道:“这么些个聚在一起,也不怕佛门说咱们仙界恃强凌弱?”

左辅帝君刚刚冲紫微遥遥行礼完毕,便听到身前这位剑仙冒出这么一句,愣了半晌,怎么都觉得这位并未把偌大一个佛界放在眼里。

“广成子,你这样藐视佛门,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羲和迎陛而下,眼角带笑。他虽是与广成子不熟,却是极喜爱剑仙的性子。蜀山剑仙无数,个个以“以武入道”、“孤傲绝顶”著称,而这剑仙一脉则都是这广成子剑祖带出来的。他原本就号称元始天尊座下大弟子,更兼有鸿蒙圣器“唯道诛仙”,这份通天彻地的绝学修为,已让他凌驾于混元金仙巅峰之上。故而刚才他一看见广成子,便知道适才界外之动必是他所为,自然心中有些喜悦。

真武大帝、清华大帝两个人互相看看,已然窥透关窍:广成子在开门之初便已布下他的界。羲和能在玄女界中感觉东藏阁界外之事,甚至比玄女这位设界之人都高出数分,这份修为手段自然也能感觉出广成子早已布下结界,甚至有十足把握弥勒“闻音”之术听不见。故而顺着广成子话头,狠狠地图了回嘴上痛快。

东华帝君倒是稍迟才领会其中关窍,嘴角扯动了一下,冲紫微传音道:“你看看这些成仙几十万年的老怪物们……”

一句话没传完,周身便置身于数道犀利目光之下,东华呆了一呆,便自知话已漏了,后半截自然不敢再说。

紫微虽然是没什么表示,心里却是明白。他与东华,在这些尊神之中,都算得上是晚辈,毕竟都是和紫微的生母斗母元君一般大的“老人家”了。

“道祖要来龙华,师兄怎么来迟了?”

清华倒和羲和不同,他和广成子乃是多年的师兄弟,天庭还未建立的时候他就和广成子是至交。羲和只顾着说客套话,他却懒得相与,看着广成子道:“蜀山剑仙来了几百位,你这位剑祖却是最后来的。”

“还不是因为他——”

广成子头一抬,看着刚从东藏阁大门内完全走出的紫微,“总算见到你了。”

“怎么?”

紫微看着他,万年冰块脸上看不出一丝神情。

“本想去紫霄宫找大帝,结果南斗六司说大帝已来龙华。”

广成子也看着他,那样子就像是在看羲和:“六司托我一件事,说紫霄宫内有点急事,让我向大帝转达,务必让大帝回转紫霄宫。”

“紫霄宫”三字一出,左辅帝君的眉头便已皱了起来。

左辅帝君主外,右弼帝君主内,紫霄宫内的事务一贯是右弼帝君处理,他的能耐左辅自然知之甚详,如果连他都不能处理而要请帝尊从龙华盛会转还,这件事的重要程度恐怕算得上是紫霄宫万年来最严重的事了。

因为唯有左辅右弼知道,当初西牛贺洲那群星失分野的事情出来,他们的这位紫微大帝,也不过给了个“哦”字,连眉毛都不抬。

更为重要的是,那时候,紫微正在泡茶。

“左辅,你留在这里,本帝不在,你便全权代表我紫微垣。”

紫微沉思了一会,便吩咐了左辅帝君。左辅帝君上前躬身听命,紫微便飘出东藏阁,冲广成子道:“剑祖既是传讯,还望与本帝仔细说说。”

“自然。”广成子张开手心,唯道诛仙发出一道嘹亮剑鸣,便重新化为一柄长剑,落在广成子脚边。

紫微转头看了看东藏阁前诸人,目光在玄女身上略微停留了一下,便冲弥勒佛祖道:“东来佛祖,紫微垣传讯,本帝说不得要回去一趟,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不妨事、不妨事!”

弥勒佛祖好似知道些什么,又好似不知道些什么,脸上却全然看不出一丝异样,依旧笑脸飘眉,大肚弥勒。

眼见得两道紫色流光破空而去,玄女咬着贝齿,狠狠地念了一句:“这个紫微!”

真武、清华两人又是互看一眼,只当未曾听见。倒是东华帝君心思动了动,好像知道了广成子什么时候撤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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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东来峰千里,眼看着离开西天灵山金顶的范围,仿佛抛掉了什么负担。紫微舒展了一下身体,把望舒神女、地府轮回的烦恼统统抛了干净,浑然没了那万星之主的架子。冲广成子道:“万年不见,当初所托之事,可还记得?”

广成子瞅着他:“我若不来,你还会念叨着那柄剑?”

紫微笑了笑说:“紫微垣十万年才出一块九天万星镔铁,此物天上地下只有我有,你还不知足?”

广成子白了他一眼道:“我有诛仙剑,你一块九天万星铁就把我收买了?你到不如告诉我铸剑何用?”

“还不是时候。”紫微看着身后送行而来的左辅帝君,略微点了点头,却冲广成子道:“五块镔铁,给了你四块铸剑,还有一块用来贿赂你,你还不满足。”紫微也不恼火,冲他笑道。

广成子仿佛被什么刺激到了,全身一哆嗦,只得道:“晓得了,给你给你。”说吧,翻出一个紫檀木盒,“自己拿去,会使的吧?”

紫微也不答话,任凭那木盒浮在自己身前,衣袖一拂,便自有一股劲气将剑匣打开。

“铮——”

无数道犀利剑光当场激射而出,紫微未待看清,便把一阵磅礴星力当头罩下,将剑意生生压制!

广成子在一旁好整以暇,笑着说道:“这里面的东西可都是你的,炼成了剑自然还是你的,要是连自己的东西都控制不了,那你也太丢人了。”

紫微瞥了他一眼,只哼一声,手上再度出力,将那剑光再度压了下去。

直到片刻之后,剑匣内剑光才逐渐消散,紫微衣袖一挥,便露出了匣内真容:

一柄长及四尺的“怪物”静静地躺在匣内,只能隐隐约约看出剑锷、剑柄的模样,但却看不出那剑刃来——本该是剑刃部分的一截,竟然是遍布锋锐的突起,如同倒刺荆棘,根本看不出来两边的双刃,甚至连那是剑刃都看不出来。

广成子看到紫微怪异的脸色,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你不要怪我,万星之力我可控制不了,有本事你自己搞去……”

紫微看着这如同荆棘一般的“剑”,猛然回头盯着他:“广——成——子!!!!!”

“我先走了!”

广成子瞬间掉头,一抹剑光飙射而出,瞬间飞出老远。

“给本帝站住!”

紫微扯出那柄实在不像剑的东西,一脚踏了上去,连人带剑化作一颗流星,直追而去。

远远地看着千里外两道流光飞出去,送行而来的左辅帝君苦笑一声:“这速度,当真比八龙辇快多了。”

以紫微大帝的修为和脚下四十万年紫微垣累积的星魂之力,自然追得上广成子,但是以广成子的修为,虽然无法胜过紫微也相差不多,更何况他的剑乃是剑祖“诛仙”,即便相较到最后,也依然是不胜不败之局。

望着身边云彩如流水纷纷划过,以紫微的目力也只能看个大概,微微叹了一口气:纵然是神仙,这时光轮转,亦是改变不了的。

“好了好了,还是不比了,分不出输赢。”

广成子放慢速度,紫微也非好胜之人,自然也缓了下来。瞅了瞅紫微脚下的剑,广成子笑道:“当年你说要学御剑之术,我便赠你《御剑经》,实在不想到你竟然能窥破关窍,到了此等境界。”

“《御剑经》毕竟是你绝学,若是学不会,岂不是辜负你无私之情。”紫微笑了笑,心中却是念着广成子的情。仙界仙人,尤其是天仙,为求长生,虽然有着交流谈论的好习惯,却大多心中藏私,貌合神离,故而这仙界数十万年来,仍无一人能窥破混元天机、再进一步的。而广成子当初只听得他要学御剑,不仅张罗着要为他铸剑,还将《御剑经》绝学相赠,要知道御剑之技虽然寻常仙人也会,但这《御剑经》中所载的乃是是广成子一身修为的剑技剑诀,自非常人可比,能够以此相付,这般交情当真沉重之极。

“果然不愧是出自你之手,好一柄神剑。”紫微自然知道,他与广成子的万年之约,广成是上心的,不然此次龙华迎接道祖,也不会姗姗来迟。至于此剑的怪异模样,

“多谢你了,广成。”

广成子看他一脸严肃,不禁笑道:“怎么了你,区区小事干嘛这么严肃。”

紫微摇头,郑重道:“耽误你万年修行,只为我铸一柄剑,这个情,我是承你的。”

广成子被他这般模样逗乐了,越想越乐,一路狂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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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中天,紫微垣。

“恭迎帝君。”

一到紫微垣门口,便是九曜星中的计都星君和罗睺星君迎接了出来。

“唔,免礼吧。”

紫微一挥衣袖,便将躬身行礼的两大星君扶起来了。

两位星君看见紫微身后跟着广成子,便微微点头致敬:“广成子上仙,我等有礼了。”

“有礼有礼,不必客气。”广成子立刻耷拉着脸,跟他鞠躬,跟我点头?这都是什么世道。他更无语的便是,原本是托他前去找人,结果回来连句“谢”字也欠奉。

计都星君点头一笑,又对紫微微微躬身:“帝君大人,怎么不见左辅帝君跟您一同回来?”

“左辅留在灵山,我还要与广成同去,大概三日后才会回来。”紫微淡淡地答道,“怎么,宫内出什么事情了么?”

计都星君道:“右弼帝君在帝君大人离开后不久就在寻找左辅帝君,现在和南斗六司在紫霄宫里。”

“在紫霄宫里?”紫微脸上颜色登时一变,直直往紫微垣里飞去。

两位星君一个愣神,便见一道紫影笔直地从身边擦过,急忙回头望时,只听到一声吩咐:

“通知青羊宫主,请他速来紫霄宫!”

广成子呆呆地望着紫微的背影:青羊宫主?不是我师弟玉鼎真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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